可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p>
程虎朦胧中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他感觉身体在渐渐变冷，生机一寸寸地从身体里溢散。</p>
真是讨厌的感觉。</p>
以前姓程的那个畜生玩得太狠了，以为活不成了，把他扔在地里，就是这样的感觉。</p>
后来他把那个畜生杀了，看着他一点点断了气，也是这样的感觉。</p>
为什么是他？</p>
程虎抬起头来，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因为他看见了倩倩。</p>
倩倩笑着冲他招手，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他觉得自己又喝醉了，要不怎么就飘飘悠悠的呢？</p>
程虎往前走着，他想抱抱她，亲亲她，好好地看看她。</p>
但是他突然停住了脚步。</p>
“叔叔，你身上好臭啊。”</p>
我、我身上臭吗？</p>
倩倩最讨厌我不干净了，她会讨厌我吗？</p>
程虎惊慌地拉起衣袖胡乱闻着，倩倩跑过来微微俯身在他身上闻了闻，皱着小鼻子笑着骂道：“哎呀，臭死啦。”</p>
她拉起程虎的衣衫，依旧是笑着的，“幸好我知道你回来，给你烧了水，快去洗澡吧。”</p>
程虎茫然地拉住倩倩，好像听不懂她说了什么。</p>
倩倩伸出青葱似的手指，往他额上轻轻一点，“你呀，想盖新房子也不用这么卖力，反正咱们有一辈子慢慢过。”</p>
倩倩说完，脸慢慢红了，就像天边的晚霞。</p>
一辈子？</p>
对啊，是一辈子。</p>
他本来就和倩倩是一对平凡的小夫妻。</p>
那些鲜血淋漓的经历，都是在做梦。</p>
都是假的。</p>
他笑着红着脸拉住倩倩的手，倩倩红着脸，却没有躲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渐渐融为一体。在路的尽头，是一座小房子，那是他们的家。</p>
这就是他们的家。</p>
其余的，都是假的。</p>
都是假的。</p>
“都是假的。”</p>
凡你见幻，都是假的。</p>
“叔叔，你身上好臭啊。”一声轻轻落在程虎身后。</p>
程虎若有所觉得转过头，什么也没有看见。</p>
他们走过的路崩塌成一片虚无，有什么在阴影里蠢蠢欲动。</p>
那是孩子的眼泪，拼合成苦涩的深潭，陷在泥泞中的魂魄伸出了手。</p>
你有机会一枕黄粱，但没资格独善其身。</p>
你是加害人，所以我要你的命。</p>
你是受害者，所以我送你场梦。</p>
你的梦将在美好与痛苦之间切换，你将徘徊在忏悔悔恨与幸福美满之间。</p>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恶就是恶，哪怕有再多修辞，再多苦衷，你依旧是恶。</p>
我可怜你，但是不代表我不厌恶你，你没有将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的权利。</p>
你做的事，九死难赎。</p>
既然“馆主”有事要商议，想必去的都是馆中有些身份的人，若是能够混进去将里面的人看上一遍，等到关门打狗的时候，应该便会方便许多了。</p>
洛书打定了注意，轻飘飘地飘向了外层顶楼。</p>
南风馆分为三个部分。</p>
表露在最外层的是南风馆，也就是“做生意”的地方；</p>
居中的是那些馆中的小倌、顽童，以及侍奉的婢女小厮居住的地方；</p>
最内层，不见外人、将前两部分包裹起来像是保护又像是囚禁的，是侍卫、龟公、仆妇以及刚刚运来需要调｜教的“新人”居住的地方。想从南风馆出去，须得要穿过层层巡逻的龟公侍卫。</p>
这三层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楼层越高环境越好。单拿最外层来说，楼层越高“货物”就越能被卖出好价钱。</p>
洛书速度极快，不过须臾便到了外层顶楼的拐角处，这顶楼已经华丽到一时难以用言语形容。不说那精美细致的雕绘、千金一两的熏香，单说那粗如儿臂的蜡烛就让人看直了眼，将这一层映得明如白昼。</p>
这下洛书的行动就有些麻烦了。</p>
若是这一层稍稍昏暗些，他就能稍稍靠近些听，或是在窗户纸上捅个洞看看。但是现在光亮到如此地步的环境，纵使他有一身力气也没出使。他站在阴影处不敢向前一步，皱着眉头想接下来该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