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谢芝也是杀了衣尚予、衣飞金,收拢西北兵权之后,才敢去捅西河三郡的马蜂窝。当皇帝的,手里没有兵,诏命都走不出未央宫,还想干旧族世家?不被人干死就不错了。</p>
他现在只能耐心地等,等北境的好消息。</p>
——希望不会出纰漏。</p>
※</p>
张岂桢每天都会带着属下兵卒,去璇靖王府周围巡逻。</p>
他是卫戍军,原本没有巡逻城内的职责。</p>
卫戍军是负责守城的,正职是在京城各城墙上值守,后来被文帝分权架空,卫戍军拆分成十人队,分别受五城兵马司辖制,随时听候兵马司指挥使调遣。</p>
卫戍军军纪败坏,人浮于事,大家都是得过且过。张岂桢能打,能带兵,又不喜欢往上爬,从来不巴结上司,很多时候甚至不听上官调遣,换了别的兵衙,他早就被革职或砍头了,可是,他在卫戍军。</p>
他就这么特立独行,他的“上司”,一个十天里十一天都泡在青楼楚馆的裙带党,非但不管他,反而指望他在关键时刻撑面子,时常给他钱,请他喝酒,对他十分巴结。</p>
张岂桢一直都在等待他的旧主六王归来,他也不知道六王回来了能改变些什么,他只是不甘心把自己的忠诚和本事都交给……那个靠妹子才混进卫戍军当上兵尉,连马都不会骑的蠢货。</p>
这天张岂桢又循着固定的路线,带着部卒,准备去璇靖王府巡逻。</p>
一匹快马从长街上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伏得很低,不断大喊:“让开!”</p>
这里是京城。</p>
除了加盖了加急的朝廷公函信使,没有人敢在京城如此纵马驰骋。</p>
——曾经的承恩侯世子杨靖敢。可他现在已经死了。</p>
张岂桢眼神淡漠地往旁站了一步。曾经他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就和他的主人一样,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后来?后来若不是主子救他,他已经死了。这世上总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软弱的侠义除了牺牲毫无意义。</p>
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子蹦蹦跳跳地从酒楼出来,大约是多卖了几碟儿小食,这干瘦单薄的少年心情很好,一边蹦达一边数手心里的钱,并未注意到横冲而来的快马。</p>
等他听见骑士怒吼的“让开”时,马蹄已经近在眼前。</p>
张岂桢一脚踹在马臀上,那飞奔而起的骏马竟然生生被踹飞出两丈,连人带马一齐跌进了街另一边的柳河。柳河水道不宽,冬日水冷无人靠近,并未误伤他人。</p>
快马与骑士一起飞向柳河时,骑士怀里竟然飞出一个襁褓,张岂桢大吃一惊。</p>
他这时候想要救那襁褓中的婴儿已是不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巧的身影凌空跃起,轻轻一勾,安安稳稳地把那襁褓拎在了手里。不过,那人似乎没抱过孩子,拎着襁褓手足无措,跟背后的羽林卫说:“谁,谁先抱着?”</p>
跌进柳河的骑士已经爬了出来,冻得瑟瑟发抖,怒道:“我乃丈雪城信使!何人害我!”</p>
丈雪城三个字像炸雷一样响起,黎顺都顾不得拎着的婴儿了,急道:“你还废话个屁啊,快点滚上来。有什么事,我马上带你去兵部!”</p>
那信使见他倒提着襁褓,差点气疯:“此乃北督军事李公嫡长孙,还不快给我放下!”</p>
黎顺把那孩子竖起来一看,越发觉得这事儿可疑,丈雪城信使干嘛把李仰璀的孙子带来?莫不是丈雪城失守了?李家满门殉国了?信使要抢孩子,他退了一步,说:“冻着!”</p>
张岂桢在此时缓缓走进,说:“何故携李公长孙进京?”</p>
信使见张岂桢身穿卫戍军兵服,黎顺穿着羽林卫兵服,分不清他二人究竟是哪边的势力,只警惕地说:“我要去御门击鼓,我要见陛下!”</p>
※</p>
丈雪城信使不单带来了李仰璀的长孙,还带了李仰璀的印信与一个噩耗!</p>
镇守丈雪城十余年的北督军事李仰璀,已经死了!</p>
不是病死,不是老死,也不是与狄人交战时战死,他是被一碗毒酒鸩死的!而鸩死李仰璀的人,竟然是他的夫人林氏。——林相的二闺女,太后的二侄女,林氏。</p>
朝野一片哗然,林相据理力争,请求陛下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彻查此案。</p>
明面上议论的是案子,暗地里内阁都在膝盖打跌:李仰璀死了,他手里还有三万骑兵四万步卒,这么一支精良的百战之师,现在在谁手里?快,咱们去收权!</p>
谢茂轻哼一声,收权?等你们撕出个一二三来,黄瓜菜都凉了。</p>
※</p>
两日后。</p>
六王谢范密报抵京。</p>
谢茂独自一人坐在太极殿内看完密报,当即吩咐排驾长信宫。</p>
“阿娘。”</p>
谢茂快步上前,看着太后满脸笑容,“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