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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家击登闻鼓状告裴露生杀妻, 消息传到皇庄, 皇帝即刻就下旨排驾回宫。</p>
他回来得非常迅速，御驾抵达太极殿时，太后的銮驾还在皇庄未曾启程。张姿此时已重新统领羽林卫，皇帝留他在皇庄护卫太后, 御驾则由黎王谢范率二千羽林卫随行保护。卫戍军校尉张岂桢率部三千出迎二十里，凑齐了五千人马, 回京时更是浩浩荡荡。</p>
朝堂上下都看出了皇帝对此事的看重，先前皇帝还耍无赖窝在皇庄要挟群臣不肯回京, 衣琉璃的死居然把这位给惊得二话不说即刻回京——要说皇帝忌惮镇国公, 那当然是九成九的。</p>
多少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你皇帝给衣家做媒, 把人家闺女嫁到户部尚书府上, 当时惊掉了多少下巴啊，这下得了, 不到一年, 衣家闺女横死了。</p>
结亲不成反成仇，甭管这案子审出什么花样来, 给两家保媒的皇帝都要遭埋怨。</p>
“侯爷呢？”</p>
谢茂才进宫就召听事司直奏千户宰英来询问。</p>
往日负责替谢茂盯着北城别院的眼线都由殿前侍卫调派, 听事司成立之后, 这一部分差使就一并交给听事司署理。</p>
如听事司这样的监察部门, 曲言奏事很容易造成冤案。按常理而言, 应该多部门交叉督事。</p>
谢茂出于私心不愿削弱听事司权柄, 所以, 让其监看衣飞石，其实是他对听事司的考绩方式。谢茂十分了解衣飞石的行事风格，更不可能怀疑猜忌衣飞石。若听事司在上禀衣飞石各处事机时，稍有私心，谢茂立刻就能察觉，其下场自然是龙幼株立刻被革职处死。</p>
合理的猜忌心谁人没有？谢茂的高明之处，无非是朕怀疑你了，朕考验你了，而你根本不知道。甚至听事司上下包括龙幼株、宰英在内，都认为皇帝对自家衙门信重异常，看看，连皇帝最宠爱的定襄侯不也都任凭听事司监看么？</p>
眼前听事司地位不稳，定襄侯又正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状态，且双方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听事司对衣飞石态度十分客气礼遇，丝毫没觉得自己是在监看定襄侯，正经是把自己当做皇帝差遣的下人去伺候定襄侯周全。</p>
“侯爷仍在别院，说明天就押裴露生与一干人证去衙门。”宰英道。</p>
谢茂这会儿已经知道丁禅去裴尚书府堵人的事了。</p>
镇国公府要人，陈阁老也要人，衣飞石哪里肯把人单独留在一边？陈阁老还算老实的，手里也没兵，镇国公府真疯起来要去抢人，衣飞石那几个亲卫哪里扛得住？</p>
“六王还在吧？”谢茂吩咐赵从贵，“请他走一趟，带人去别院守着人，让侯爷进宫来。”</p>
自从皇庄遇刺之后，谢茂老实了很多。往日肯定就微服出宫去找衣飞石了，这会儿不欲多生事端，干脆让谢范去替衣飞石看人，直接召衣飞石进宫。</p>
宫中护卫都是羽林卫，谢范也是因遇刺之事成了惊弓之鸟，正忙着调遣卫戍军重新布置防务，御前侍卫还在太极殿近身护卫，殿外的羽林卫则与卫戍军三两交叉，各自负责一部分防区，彼此又能互相监督。</p>
常清平出身潜邸，是皇帝最倚重的侍卫长之一，张岂桢则是谢范心腹门人，新近在卫戍军崛起的实权校尉，偏偏俩人互相看不顺眼，执役时彼此都不搭理。</p>
谢茂才换了双袜子在熏笼前烤脚，就听见赵从贵进出两三回，问道：“怎么了？”</p>
赵从贵把羽林卫与卫戍军分开执役的事说了。</p>
如今还在冬天，又是刚从皇庄奔波赶回，御前侍卫与卫戍军都要换酒囊热汤，更换干净的靴袜。平时送一回就行了，今天得分开送两拨——羽林卫与卫戍军都不肯用旁人剩下的。</p>
底下人拿不定主意，余贤从与谢范都不在，只好来找赵从贵做主。</p>
谢茂没有说话。</p>
羽林卫重新被张姿所执掌，就代表着他的安危被交给了一个他不了解的人。</p>
谢范显然很明白皇帝的顾虑，这才不合常理地调了卫戍军进宫。</p>
——从太宗继位，卫戍军就被调离了皇城，成为拱卫京城的兵衙，不再负责天子内卫。</p>
谢范作为卫戍军将军，直接把卫戍军开进皇城，侵占的是羽林卫的职务防区。所以羽林卫对这一批进了宫的卫戍军极其不爽，常清平也对卫戍军校尉张岂桢各种看不顺眼。</p>
谢茂没办法。</p>
他身边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余贤从又栽了这么大个跟头。</p>
若是小衣在朕身边……谢茂很不切实际地妄想了一下。不过，现实是衣飞石不可能留在京城给他守宫门，太后也不会再在羽林卫将军的职位上轻易妥协。只要不想和太后正面冲突，谢茂现在就得继续信任太后的眼光。</p>
何况，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p>
谢茂沉默着在熏笼前将双脚烤暖和了，突然吩咐：“给常清平、张岂桢各赏一碗茶。”</p>
这就是皇帝的态度。</p>
卫戍军短期内不会离开皇城，但皇帝也不是不信任羽林卫。</p>
双方保持警惕和距离，皇帝不偏不倚，相安无事都有赏，谁先冒头谁挨捶。</p>
常清平与张岂桢跪在一起接了赵从贵端来已然半冷的热茶。谢恩之后，一口饮尽。</p>
待赵从贵笑眯眯地背身离开之后，二人各自起身离去。你不看我，我不看你，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p>
谢范往北城别院走了一趟，大半夜地，又原路回来了。</p>
“陛下，这差事臣实在办不了。”</p>
“侯爷把臣当贼防着呢，甭说把人交给臣守着了，看都不许臣多看一眼。”</p>
谢范鞍前马后伺候皇帝回京忙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了，瘫在太极殿耍赖，“您得赏碗汤饭救臣一命。”</p>
谢茂忙让人给他准备吃食，问道：“他那边怎么个情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