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臣才能主动靠近的位置。普通臣子谒见皇帝，跪拜磕头的位置最近也得在四尺之外。</p>
四尺的距离除了当中足够拉开场合摆放皇帝仪仗，也是近卫护主的最短反应距离——起码得给近卫一个给皇帝挡剑的反应时间。</p>
一觉醒来的谢茂只觉得口干舌燥，伸手要茶，服侍在旁的朱雨还歪头睡着。</p>
谢茂都气笑了，起身自己倒了半杯茶水，茶已半温。</p>
有茶寮子裹着，茶水还是凉了，可见他睡的时间也不短。</p>
一口气灌了半壶茶水，压住了渴水的烦躁，谢茂才回头看衣飞石：“这是第几次了？”</p>
“第一次。”衣飞石连忙保证，“以前从来没有过！”</p>
见衣飞石嘴唇也有些干燥，谢茂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茶碗回来，冷笑道：“那可不。以前朕也没禁过你，寝宫寝殿随便你进出，你也不必偷偷摸进来，”</p>
他走到衣飞石跟前站定，斟了一杯茶，又看歪头睡着的朱雨，“弄昏朕的内侍！偷窥朕躬！”</p>
衣飞石现在的感觉比看见自己亲手做的假屁股还崩溃，他在皇帝跟前一向表现得很“老实”，那是因为他从来不会在皇帝跟前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如今天，他敢悄悄潜进来，底气来自于他对御前侍卫、对御前近侍、对皇帝本人的了解——他自问绝不会失手。</p>
悄悄地进来看皇帝一眼，除了稍解相思之苦，除了听说皇帝最近视察黄沙地憔悴了许多，也是因为皇帝故意晾着他，让他有点不自信。</p>
他想进来看看，皇帝是真的生气了，还是跟他开玩笑？</p>
若说对皇帝不恭？那是绝没有的。也是仗着皇帝近日恩情深重，心养得大了些，才想来看看。</p>
结果居然被抓住了！</p>
自问绝不会失手的衣飞石连被抓时的说辞都没想过，现在满脑子都是“啊啊啊衣飞石你脑子抽了才敢往里蹿”，对此次行动懊悔不已。</p>
皇帝翻脸训斥他，他都不会撒谎，只会干巴巴地解释：“臣错了，臣……以后不敢了。”</p>
“你摸进来，想干什么？”谢茂问。</p>
“就……就、就看一看。”衣飞石磕磕巴巴地说，眼神很真诚可怜。</p>
“看什么？”</p>
“看、看……”</p>
“看朕？”</p>
“……”</p>
衣飞石低下头，半晌才说：“臣许久不曾见陛下。”</p>
“哦，怪朕不该把你拦在外边。”谢茂坐下来，把手里的茶碗递给衣飞石。</p>
多日耳鬓厮磨让衣飞石的动作又没过脑子，恰好盥室里温热，他又着急，嘴里也有些上火，接过茶碗就把水喝了。喝完才发现……衣飞石，你脑子又抽了吧？</p>
衣飞石连忙捧着茶碗俯身磕头，谢罪道：“臣莽撞，臣万死！”</p>
“少跟朕套词儿。茶杯呢？”谢茂没好气地问。</p>
衣飞石又讪讪地直起身来，把茶碗捧起来。谢茂就着他的姿势，再给他斟了一碗茶，继续问：“有人知道你进来么？”</p>
“就……”衣飞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陛下您一个人。</p>
谢茂稍微放了心，拿手指戳他脑袋，问道：“以后不许了，知道吗？”</p>
衣飞石尴尬得不行，不迭点头：“臣再不敢了，陛下恕罪。”</p>
“今日是朕不对，不该轻易晾着你。但你不该戏耍御前侍卫，捉弄朕的内侍。”</p>
谢茂才把衣飞石脸颊戳红了，这会儿又觉得心疼，伸手抹了抹。站得这么近，他清晰地看见了衣飞石发根处隐隐淌出的细汗，可见是真的吓着了，“你可曾让宫人再为你上禀一次？”</p>
衣飞石摇头，低声道：“臣去后一直隐匿行迹不与陛下知道，陛下心里不痛快，臣不敢求。”</p>
这话把谢茂气笑了，不敢求朕，倒是敢直接偷摸进来？</p>
皇帝身边比不得旁处。</p>
和普通小娘子谈恋爱，半夜爬个墙顶多被老丈人捶一顿，皇帝身边是那么好溜进去的么？</p>
窥伺帝迹就是死罪，何况还敢避过御前侍卫的耳目，弄昏皇帝身边的内侍，偷偷摸摸试图偷亲皇帝！想起刚才睁眼看见猫着腰，一张脸离着自己不足三寸远的衣飞石，谢茂想，是想偷亲朕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