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能和衣飞珀和离。</p>
失去了襄国公弟媳妇的身份,中军衙门的守卫不可能再卖给她面子。哪怕衣飞珀在家里闹的鸡飞狗跳,衣飞石亲自来问她,是否要和离,她也一口咬定,不离!</p>
离了,就不能再照顾圈禁中的父王母妃。</p>
哪怕她早就想和衣飞珀一别两宽,各自逍遥,却还是只能坚持着这桩婚事,履行着衣家媳妇的义务。</p>
衣飞珀闹了纳妾之后,在外养小。</p>
谢团儿知道。</p>
她不是困在深宅的妇人,她有媪老,有心腹丫鬟——她的丫鬟和谢朝贵人的丫鬟不同,她的丫鬟都是当男人养的。</p>
所以,衣飞珀在外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p>
她知道衣飞珀在外养了三个妇人,个个温柔体贴,恨不得给衣飞珀舔脚。</p>
她还知道衣飞石把衣飞珀叫去暴打了一顿,衣飞珀才回来和她“重修旧好”,要和她生儿子。</p>
那时候,她半点都不想睡衣飞珀了。</p>
可是,她享受着衣家媳妇带来的恩惠,就不能拒绝份内的义务。</p>
衣飞珀想和她生儿子,她就必须睡他。</p>
自幼根植在心内的骄傲与现实逼迫的重压让她深陷煎熬,若她是个寻常谢朝女子,逆来顺受也罢了,可是,她从小就不是。</p>
她怪不了任何人。她只能煎熬自己。</p>
我为什么要过这种可笑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和离?我为什么不能走?</p>
因为我不能走。</p>
因为我选择了,我就要承受。</p>
骄傲与责任在谢团儿体内刀刀拼杀,一寸寸凌迟她的健康和灵魂。她努力吃饭,睡觉,想要活得更坚强,可是,没有用。</p>
心里过不去,就是过不去。</p>
倘若不是太后意外回京,皇帝意外宽赦谢范出禁,她只会一点一点熬尽自己,死在病床上,或是产床上。</p>
盛七江拿不准衣飞石是否知道谢团儿给黎王夫妇送东西的事。</p>
——就算衣飞石知道此事,他也不能掀到明面上说。往被圈禁的里头私下送东西,那是犯忌讳的。</p>
他只说,郡主“关切”王爷王妃吃穿用度。</p>
关心嘛,没有送!就是偶尔来问一下。</p>
若是衣飞石震怒反问,他还能立马表示,她来问了,我们也没回答她呀!可规矩了。</p>
衣飞石还真不知道这件事。</p>
因为,衣飞石走的是宗正寺的关系,他亲自登门去拜托了义老王爷,又打点了宗正寺专门分拨王室禄米的衙门。</p>
有襄国公亲自出面打点,手头也大方,黎王夫妇绝不会缺衣少吃——谁不知道襄国公为黎王挨过廷杖?欺负襄国公的“至交好友”,怕不是活腻了?</p>
他也不觉得谢团儿做错了,或是“纯孝”,这就是为人子女的本分。</p>
“她是个好孩子。”</p>
我知道她来找你的事,承你情了。</p>
衣飞石听得懂盛七江话里的试探。</p>
没有他的情面,没有衣家的情面,谢团儿一个落魄郡主,哪有本事敲开中军兵衙的大门?</p>
盛七江这一点儿试探,就是在表功讨人情。他愿意替谢团儿还这个人情。</p>
盛七江顿时笑脸如花,越发殷勤地引衣飞石往前。走到黎王府正门前,大多数砖都拆了,只剩下正门一溜。</p>
衣飞石拿出圣旨宣读,不等宗正寺的官员上前敲砖,盛七江就狗腿地上前把那一溜长砖推倒,笑眯眯地说:“请进,请进。”</p>
谢团儿站在满是碎砖尘土的黎王府前,看着重见天日的门楣,脸色一阵阵发白。</p>
媪老连忙上前扶住她,衣飞石也闻声回头。</p>
她却不要人扶。</p>
她慢慢地站稳,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p>
十年。</p>
熬出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