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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到了最紧急的时候, 通常没什么理智。</p>
衣飞石当然不是普通人。</p>
他从小所受的训练, 遵循一生的职责，都使他在越危险、紧急的时候，越是清醒冷静。</p>
做小兵的时候，短兵相接的失误会让他失去自己的性命，做将军、边帅的时候，一点儿细枝末节的失误都将付出无数将士的性命，后来回了皇城守护在皇帝身边, 他更加不能在紧急时有任何误判——那时候，他一旦犯错，输掉的就会是他心爱的陛下，是整个天下的太平。</p>
他熟悉谢茂。</p>
也能够判断当时的局势。</p>
其实, 在谢茂打算利用随身空间的特性硬接那两条冰霜长鞭时，衣飞石有九成肯定, 谢茂是胸有成竹、能够硬捱下来的。相守近四十年, 衣飞石了解谢茂。谢茂在紧张、恐惧的时候, 反应不是那样。</p>
但，他还有一成的不确定。</p>
万一呢？</p>
万一陛下接不住呢？</p>
万一陛下接住了, 却身受重伤呢？</p>
谢茂从不是兵行险着的脾性, 如果他能在第一时间把十七条冰霜长鞭全部斩断, 就绝不会留下五条。沦落到用血肉之躯去挨上两鞭子，那就是彻底没辙了。</p>
任何万一的可能, 衣飞石都赌不起。替谢茂挡住伤害, 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p>
他的目标原本是将两条鞭子都拦住。仗着目前身宽体胖, 想要罩住谢茂似乎还容易了不少？</p>
可惜，衣飞石目前的身手还跟不上宿贞与谢茂这个层级的战斗过程，紧赶慢赶，他也只来得及挡住其中一条。</p>
谢茂先挨了一下。</p>
衣飞石看着那条寒冷彻骨的长鞭啪地甩上谢茂腰肋，粉碎的霜雪以肉眼可见方式簌簌震落，他太熟悉重物击打肉体的力道了，那是足以让人肌骨碎裂成齑粉的沉重！</p>
那一个瞬间，衣飞石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手指不够长——</p>
他恨自己怎么没能贴在谢茂的身上，充当那一件被冰霜长鞭抽得变形的衣裳。</p>
巨寒侵袭而来，他失去了意识。</p>
来不及后怕，来不及反悔。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还是，我竟没拦住。</p>
谢茂替衣飞石揭身上冰寒结晶时，衣飞石受着寒冷与重击的双重夹击，闭气陷入了昏迷，衣飞石并不知道谢茂当时的受伤与疯狂。一直到谢茂为他渡气之后，他才清醒过来。</p>
他不知道谢茂为什么戴上手套。</p>
他只知道这手套材质莫名凶狠，一巴掌抽他脸上，隔了这么久，脸上还火烧火燎地泛疼。</p>
也许是有心惩戒。衣飞石想。</p>
这一个小小的误会，让他立在谢茂跟前，越发地低眉顺目。</p>
多年事上的经验告诉衣飞石，这时候不能急于辩解、安慰。谢茂发脾气的时候脑子里那根筋是直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顺着他，他会觉得你撒谎，不顺着他，他又会觉得你死不悔改、故意挑衅。</p>
目前的谢茂就是一锅滚油，哪怕一滴水掉进去都会瞬间炸开。谁在跟前谁倒霉。</p>
衣飞石一言不发，乖乖地站着听训。这种冷静很好地稳定了谢茂狂躁后怕的情绪，谢茂把大衣脱给他，原地站了两秒，又低头看他光溜溜踩在地上的双脚。</p>
这样冷的天气。</p>
地上还有宿贞凝成冰霜的道法残余，穿着鞋都有些僵脚。</p>
刚还恨不得冲衣飞石厉声训斥的谢茂，立刻就觉得衣飞石可怜极了。一个肯用命保护你的人，你有什么立场责怪他？他差一点就死了。这么冷的天，连鞋子都没得穿，光脚冻着。挨了打都不敢抬头。</p>
谢茂的随身空间里，最不缺的是食物，从种植研究到批量生产、装填盒饭，产销一条龙。另有各种丹药、符箓，生产资源消耗不大，随身空间里也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就是没带多少换洗衣裳。</p>
标准制服耐磨耐穿能防身还有自净功能，这种层级的装备谢茂也只有一套，毕竟价值不菲。</p>
鞋形法器倒也有几件。可是，衣飞石目前没筑基，根本穿不了。</p>
想来想去，谢茂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p>
——主要还是因为谢茂有一点私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