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二楼贵宾厢房的老鸨娇杏娘探头哎了一声，露出风韵犹存的娇艳脸庞：“来啦来啦！可别吓着奴家的客人们！”</p>
娇杏娘匆匆忙忙下楼，楼下的打手头子黎叔、老□□赞伯都跟了上来，扶持在她身后。</p>
黎叔递来一张银票，娇杏娘趁着福身施礼的当口塞进兵头儿的怀里，满脸讨好：“军爷查什么匪类呀？奴家这开门做生意的，楼子里都是一帮子弱质女流，最是害怕歹人。军爷若有什么画影图形的，叫奴家看一看，一定襄助军爷把那歹人捉住了。”</p>
兵头儿对老鸨的上道非常满意，问道：“你可曾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他还带着十多个随从，也许还骑着马……”</p>
他问一句，烟妃儿眼睛就睁大一点儿，一条一条合上去，不就是龙姑娘屋内的客人吗？</p>
想起被逐出乐班的羞恼，烟妃儿心中恶性顿生，故意惊呼一声。</p>
这时候大堂里歌舞已歇，妓|女嫖客都在看老鸨与卫戍军的兵头儿说话，她躲在穿堂口子上惊呼一声，立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卫戍军立刻把她揪了出来，兵头儿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可是见过此人？”</p>
老鸨不禁想戳死烟妃儿。</p>
老桂坊内没有秘密。上午谢茂一行人骑着马四处打听胭脂楼，隔壁、对门的死对头，都知道卫戍军查问的少年豪客在胭脂楼里。她也从来不想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客人遮掩什么。</p>
可是，这大堂里这么多客人盯着，就算要交人，也得是她这个老鸨却不过律法情面无奈交出。</p>
像烟妃儿这样一个惊吓就把客人卖了，你是客人，你不膈应？</p>
烟妃儿受惊地点头：“是，是……他竟是歹人么？他、他就在龙姑娘的屋里……”</p>
兵头儿嘿然一笑，提起背后的腰刀，说：“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p>
“头儿，那承恩侯府的四公子带着几十个人都没讨到好处，咱们这才几个人呢？我看还是先围上，上禀兵尉叫增援来！”一个卫戍军小声嘀咕。</p>
兵头儿深觉有理，又恐怕被谢茂跑了，于是点名道：“连宝，你去叫人！我带兄弟们围上！”</p>
※</p>
龙幼株厢房内，歌舞升平，酒肉飘香。</p>
睡醒了精力充沛吃饱喝足的谢茂心情极好，离席窜进三个舞姬的香影里合歌合舞。</p>
【宿主为何不考虑寻找女子为殉奴任务目标？根据本系统计算，选取女子作为任务目标，宿主的任务难度将降低一个等级。眼前这三位舞姬就是非常好的任务对象，建议宿主……】</p>
【从劳资醒了你就在一直不停地哔哔，再哔哔，劳资一头磕下去！】</p>
【宿主一头磕下去也不一定会死亡。就算宿主死亡，系统也会让宿主再次重生。建议宿主不要做这么幼稚又无谓的威胁，系统是为了……】</p>
谢茂猛地往下一低头，系统瞬间就安静如鸡。</p>
好久没放浪形骸享受歌舞的谢茂极其投入，罗衣姿风引，轻带任情摇。他多喝了两杯脸颊微红，跳累了就拎根筷子敲着酒碗儿，又开始唱情歌：“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p>
余贤从上前一步，附耳请示：“卫戍军来人围上了。”</p>
谢茂还在念彼狡童兮，闻言一笑，道：“可算是来了。”</p>
不然我那么大张旗鼓地买冰块干嘛？就是害怕你们找不到我呀！</p>
衣飞石的母亲虽是梨馥长公主，可这位公主毕竟是养的，他怎么敢叫舅舅？</p>
谢茂在马上俯身，凑近衣飞石耳畔，轻笑道：“你在我耳边轻轻叫一声，我听见就行了。叫不叫？我数三声，不叫我可走啦？一、二……”</p>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在衣飞石耳畔萦绕，闹得这少年半个耳朵绯红，可也只是抿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怎么都不敢真的叫“舅舅”。</p>
“三。”谢茂遗憾地直起身来，从衣飞石手中接过缰绳，“那我就走了。”</p>
衣飞石紧紧抿住下唇，紧张又微怯地看住他。</p>
他似乎在为不能亲近神驹难过，又似乎很担心自己的违逆会让谢茂不悦。</p>
谢茂前几世见惯了冷峻从容的衣大将军，陡然遇见这个还生涩稚嫩的小衣飞石，只觉得好玩有趣又可爱，特别想揉两下，欺负两下。故意撇下眉峰，轻哼一声，双膝夹马小跑两步，又突然驻马回头，说：“真的不叫？”</p>
衣飞石似被他飞扬的目光刺伤，低头道：“……卑职不敢。”</p>
“驰风和奔雷去年生了一匹小马驹，我还没想好送给谁。”谢茂突兀地说。</p>
衣飞石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骑着驰风跑一会儿跟领一匹带着神驹血脉的小马回来，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啊！他很想要那匹小马，又觉得马上改口挺……不好意思。</p>
谢茂叹息道：“看来是没人想要了。”</p>
他作势要打马离开，衣飞石慌忙小跑着追了上去，紧紧抱住马脖子：“要！想要！”</p>
谢茂就含笑眯眼盯着他。</p>
衣飞石小声喊了一句，谢茂听不清，复又趴下伏在马背上，“你在我耳边喊一声，要乖乖的，甜甜的。”</p>
谢茂只比衣飞石大一岁，仗着发育早，看上去比满脸稚气的衣飞石成熟些。不过，也仅仅是成熟一些。此时非要在衣飞石跟前端长辈的架子，逗得衣飞石面红耳赤，半天才吭哧吭哧地小声喊了一句：“……舅舅。”</p>
“嗯，”衣飞石紧张地盯着谢茂，谢茂却摇头，“不甜么。”</p>
衣飞石也是豁出去了，打量左右离得颇远，将嘴凑近谢茂耳边，学着自家阿妹琉璃撒娇的口吻，尽量甜软地喊道：“……信王舅舅。”</p>
凑得太近，少年温热的嘴唇在谢茂耳尖轻轻擦过，随之而来就是一缕热气。</p>
擦！谢茂顿时觉得……不、好、了。</p>
本想让衣飞石骑自己的驰风回去，这会儿谢茂也不敢下马了，轻咳一声，尽量掩住身下的尴尬，说：“好吧。那小马驹就送给你了。不过，你得亲自跟我走一趟，那小马驹是崔马官自幼照料长大，你若要领它走，总得和它的‘崔妈妈’打个照面，有嘱咐给你。”</p>
天真的衣飞石丝毫没想过信王敢玩强行扣人的把戏，听谢茂说得也在理，人家那可是神驹之后，驰风与奔雷的后代！是得去听听养马官的叮嘱，可别把珍贵的小马儿养生病了！</p>
随行侍卫让了一匹马给衣飞石骑着，一行人往山间的信王行宫赶回。</p>
行至半路，山间草丛抖索，谢茂一时兴起，挽弓就射了一箭。侍从策马将猎物捡来，只有两撮兔毛。侍卫固然不敢笑，衣飞石也不敢笑，只有坠在队伍末尾的徐屈翻了个白眼。兔子都射不中，这徒弟怎么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