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往前一步，和衣飞石躺在一起，近距离端详衣飞石的睡颜，抚摸他青涩漂亮的脸庞，亲吻他的嘴唇，就算做更过分的事，衣飞石大概……也不会拒绝？他现在不是皇帝，衣飞石也不是举足重轻的衣大将军，他们的事对这个天下而言没有任何意义。</p>
他可以更进一步。衣飞石已经答应他了。——可他根本不想做任何事。</p>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守在衣飞石身边，听着衣飞石安稳的呼吸，他就觉得很温馨了。</p>
※</p>
第二天，信王府的大门、侧门、角门，悉数被砌砖封闭完成。</p>
羽林卫将军张姿没有来。——他当然不会天天都来。羽林卫是皇帝最心腹的卫队，张姿是皇帝最信任的武臣之一，伺候皇帝都来不及，哪有空天天来看谢茂？</p>
不过，昨日邸报并宫外的消息，被张姿通过羽林卫传了进来。</p>
“承恩侯夫人在长秋宫哭厥了过去，皇后娘娘没去见陛下。”黎顺交代宫里的消息。</p>
谢茂昨日向张姿要邸报是假，实际上要的是京城内外的消息。张姿肯告诉他的，一定都是皇帝允许他知道的。</p>
“哦。”谢茂翻着邸报，“陛下也没去见皇后？”</p>
承恩侯夫人钱氏一直有点拎不清，这时候去杨皇后宫中哭诉，当然是为了逼杨皇后给儿子报仇。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仇暂时没法儿报。杨皇后不肯轻动，谢茂毫不意外。</p>
“陛下一直在前朝。”你惹出来这么大一摊子破事，皇帝哪儿还有空逛后宫？</p>
见衣飞石默默竖起耳朵听消息，谢茂将邸报放下，问道：“前儿夜里发生的事呢？有处置了吗？”</p>
“事极复杂，陛下钦点锦衣卫指挥使常青园督办此案，羽林卫、大理寺协理。卫戍军指挥使与西城兵马司指挥使都被夺职，听候处置。”</p>
谢茂撇撇嘴，真是什么脏活儿都丢给锦衣卫干。他冲衣飞石点点头，表示已妥了。</p>
“还有吗？青梅山有消息吗？”谢茂这是帮衣飞石打听的。</p>
黎顺摇摇头，“梨馥长公主府有消息。”</p>
衣尚予带着次子衣飞石在青梅山大将军行辕遥控战局，长子衣飞金则在襄州前线领兵。只有梨馥长公主马氏，一直带着不到五岁的双胞胎儿子，住在京城的长公主府。名义上是方便进宫探望淑娘娘，实际上这人质的意味非常浓厚。</p>
梨馥长公主是个相当聪明低调的女人，她的府上会传出什么消息来？</p>
黎顺看了谢茂一眼，慢吞吞地说：“其实，王爷，这也是……长信宫的消息。”</p>
衣飞石碗里的燕窝粥已经很久没动了，谢茂瞪黎顺一眼：“卖什么关子？快说！”</p>
“太妃娘娘……请了宗正义老王爷做大媒，去长公主府给您提亲去了。”</p>
“噗——”</p>
谢茂一口汤全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问，“提亲？我？”</p>
黎顺瞅了衣飞石一眼，小声说：“这不是您昨儿嚷嚷要和清溪侯成亲的么？”</p>
我那是漫天要价，等着我妈我哥就地还钱啊！</p>
这二话不说直接打发人去提亲是怎么回事？我该说亲妈不愧是亲妈吗？！</p>
谢茂觉得吧，他此次重生已然很是放飞自我了，可是，与他彪悍的亲娘相比，他依然还是个渣渣啊！</p>
“咳咳！”</p>
“……哪晓得承恩侯世子居然诬陷臣弟是外族匪盗！这事儿臣弟能忍吗？臣弟乃大行皇帝十一子，臣弟妃母出身林族世家，家中三代内相，他杨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给臣弟脑袋上扣屎盆子！”</p>
谢茂规规矩矩地面北跪于玉堂殿中，越说越生气，猛地抬头望向义老王爷：“哎，老皇叔，你说对吧？杨靖这瘪犊子玩意儿不是个东西！居然敢说我是外族匪盗，他咋不说我哥也是外族匪盗呢！哦哟，那当然不能说，我哥是他姐夫呢嘛。呵呵！”</p>
义老王爷先附和地点点头，旋即瞪他一眼：“奉陛下之命，有话问你！”</p>
谢茂又蔫嗒嗒地跪回去：“臣弟在。”</p>
“陛下问你：朝廷自有法度，尔身为谢氏子孙，天家骨血，岂可枉顾圣人教导，私刑杀人？”</p>
“臣弟知错了。这不是一时气不过，刚好手里有把匕首，刚好杨靖那厮……咳咳，承恩侯世子就站在臣弟面前，臣弟这手一时控制不住，才把刀掏出来，承恩侯世子就自己欢天喜地地撞了上来……哎，都怪他心窝子太软了，一捅就破……”</p>
义老王爷：……妈哒爷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见这么无耻之人。</p>
谢茂在玉堂殿老老实实跪着和义老王爷鬼扯，衣飞石也已被请到了旁边的画楼殿。</p>
梨馥长公主居东坐于金玉席上，殿中原本就清凉，几座冰山幽幽散发着凉气，衬着梨馥长公主一丝不苟的宫装充满了威仪。两个褐衣嬷嬷一左一右立于梨馥长公主身侧，另有一个妙龄侍女侍奉在席前，正在替长公主捧香。</p>
衣飞石进殿之后，守在殿前的侍女便轻声问赵从贵：“长公主要和二公子谈话。”</p>
这是要撤掉所有信王府宫人的意思。</p>
人家母子要说悄悄话，信王府还真没有强行监听的道理。赵从贵立刻吩咐殿内众人退下。</p>
眼见画楼殿殿门封闭，早有准备的赵从贵冲常清平使个眼色，常清平闪身就进了画楼殿西侧的暗门，顺着不见天日的小楼梯往上，蹑手蹑脚地爬。</p>
这条小道通向画楼殿穹顶之上的一处横梁，本是个密处。不过，衣飞石功夫太好，赵从贵爬上去只怕就要被他发现。请示谢茂之后，这个密处就交给了常清平，让他来办这偷听的差。</p>
这地方不止能听见殿内声音，也能顺着缝隙往下看。</p>
常清平知道习武之人都有直觉，一旦自己的目光扫向衣飞石，衣飞石必然会有感应。所以，轻轻爬到地方之后，他也顾不得上边没打扫的灰尘，背身坐着闭上眼，凝神倾听。</p>
等了许久也没声音，梨馥长公主不说话，衣飞石也不说话，若不是画楼殿中自鸣钟咔嚓咔嚓的齿轮声响传来，常清平都要以为自己走错地儿了——这是啥情况？不会被发现了吧？</p>
常清平正困惑时，一个鄙夷嫌弃的女子声音清晰地响起：“寡廉鲜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