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衣飞石带的人也不多,算上他自己也不过二十五匹马。逼宫?肯定没戏。</p>
城门开得虽然曲折,衣飞石还是凭着一手箭术,与他亲爹亲兄的面子,硬生生砸开了城门。</p>
他带着人大摇大摆进了城,也没人敢拦下他,说要把他下狱。</p>
这位是谁啊?衣大将军的二公子。拿他倒不费事,关键是拿下来了怎么办?往哪儿关?甭管是刑部,大理寺,五城兵马司……这大半夜的把衣飞石往哪个衙门送,就是把哪个衙门往死里得罪。烫手的山芋谁想接啊?</p>
反正都是要跟皇帝告状、等皇帝处置的事,先把衣飞石捉住干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p>
再者说了,守城的卫戍军里,真没人想为那个半夜瞎指挥放箭的同僚出头惹事。</p>
所以,衣飞石在射死了一个卫戍军守城校尉之后,还能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在京城闲逛。</p>
谢茂立即吩咐余贤从:“立刻回王府调人,堵西边的口子。”</p>
甭管西城门如今乱没乱,那一股从清河街杀到合子街的陈朝探子若从西城跑了,这笔账十有八九要算到衣飞石的头上。信王府按律蓄有五百侍卫,他去山中只带了百人,其余人等都在京城信王府待命,因此谢茂才能紧急调人。</p>
余贤从领命而去,谢茂按住衣飞石肩头,认真道:“你带了多少人来?”</p>
“二十四骑。”</p>
“陈朝探子往合子街去了,你带人和我一起过去。”</p>
衣飞石蓦地回头,却见城西方向举火撩天,城墙告急!</p>
他再没有挑衅皇室的心思,道:“殿下,卑职即刻西去驰援。您千金之体切勿轻动!”</p>
谢茂想到陈朝探子走脱这事儿他要背锅,他也想到了。意识到谢茂是在替自己周全,他心中浮起一种淡淡的尴尬。——这人虽觊觎自己身体,可也是真对自己好。此时也无暇多顾,衣飞石匆匆告辞,身形一翩,人已越墙而去。</p>
墙外很快响起整齐清脆的马蹄声,衣飞石已带着他的亲兵绝尘而去。</p>
谢茂倒是想跟他一起去,那也得追得上啊!顿足道:“快追快追!”</p>
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钱元宝忙道:“我家有马!白先生,快,咱们给十一哥牵马去!”</p>
衣飞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灌进风的衣袍,想要躲避。</p>
然而,前边是摆着瓜盘的小食几,后边就是欺身而上的信王,进退两难。他只能僵着脖子,讪讪地架着不让信王的手探进衣内,“卑职自己来。”</p>
谢茂与他靠得太近,二人脸庞也不过一尺距离,身体就贴得更紧了,几乎把衣飞石搂在怀里。</p>
——若是衣飞石仓促之下退一步,要么失礼打翻食案,要么就滚进他怀里。</p>
此时此刻,谢茂真没有占便宜猥亵调戏少年衣飞石的心思。</p>
他所爱慕的衣飞石,是前几世那位历经磨砺、初心不改的衣大将军,是那位冲锋杀敌身先士卒不惜玉面毁伤的衣大将军,是那位年纪足够大、阅历足够丰富,能够替自己的人生做主的衣大将军。而不是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p>
加上前几世的阅历,谢茂都活了几百岁了,哪里好意思仗着与生俱来的权势与早已成熟的心智,就去欺负诱拐这个还稚嫩无知的小朋友?——顶多就是心存珍爱,忍不住想捏捏逗逗罢了。</p>
何况,按照常理出牌,小衣全家都没救了。谢茂这回打算握着一把好牌尽数乱打。</p>
明知道徐屈在旁虎视眈眈,他故意搂着衣飞石的肩头,慢慢将热烘烘的毛巾贴住衣飞石腰间,衣飞石还要推辞,他就眼也不瞬的看着衣飞石的双眸,轻声道:“背上浃汗,自己哪里方便擦?你是属闺女的吗?居然还不让舅舅动手。”</p>
衣飞石莫名其妙就觉得他一双眼睛带着怪异的温度,烧得自己颈侧都淌出细汗了。</p>
“那……那卑职谢谢殿下。”</p>
徐屈简直都要看不下去了,用力咳嗽一声,再咳嗽一声。</p>
谢茂恍若未觉地继续给衣飞石“擦汗”,确实很老实地将他背后的汗珠都擦干了,朱雨来换了毛巾,谢茂故意摸摸衣飞石的背心,说:“汗湿了。伺候清溪侯换身中衣。”衣飞石才刚被赐封了乡侯爵位,封地就在清溪乡,所以谢茂称他为清溪侯。</p>
衣飞石被他擦得怪怪的,闻言猛地松了口气,不迭点头:“好好。”</p>
好个屁啊,你这娃是不是傻?徐屈终于憋不住了,说:“清溪侯来得匆忙,不曾带着衣物!”</p>
清溪侯三字喊得斩钉截铁,衣飞石悚然一惊,终于察觉到这位老将的不满与提醒。</p>
谢茂笑道:“孤带着呢。朱雨——”</p>
不等朱雨应命,衣飞石已慌忙拒绝道,“不必劳烦贵属。卑职已经好了……”</p>
见徐屈已经完全领会了自己的“用意”,衣飞石也变得诚惶诚恐,谢茂就松了口,不再坚持服侍衣飞石更衣,退而求其次,“背后擦了,前边也擦擦……”</p>
才刚刚拒绝了谢茂的“好意”,面对着他温柔地注视,衣飞石竟不敢再说一个不字。</p>
于是,谢茂就高高兴兴地拿过搓好的热毛巾,将衣飞石好好地“擦”了一遍。</p>
歇了片刻之后,吃了瓜,喝了茶,重新上路。</p>
谢茂再让驰风给衣飞石骑,衣飞石连道不敢,上马之后直接躲到了徐屈的身边。</p>
谢茂似是看出了些什么,也不再勉强。只要衣飞石没偷偷掉队、掉头回青梅山的大将军行辕,他今日在徐屈面前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表态了。——只要扣住了衣飞石,再传出他对衣飞石心存不轨的风声,不愁衣尚予不跟他怼起来!</p>
不然,他把徐屈要来干什么?他这辈子都不想当皇帝了,要个单眼飞将来当摆设吗?</p>
把戏做足又吃了小衣豆腐的谢茂心情大好,当先打马飞驰而去。</p>
待回到山间行宫,天已彻底黑了下来。</p>
谢茂命人带徐屈找地方安置,即刻拨了供养与宫人去伺候,衣飞石也期期艾艾的想跟着徐屈一起走。——这少年是真的想明白什么事儿了?</p>
谢茂颇觉有趣,他其实是想留衣飞石在身边住,不过,真没存着什么邪念。</p>
就是想着前世恋慕之人,忍不住想要更亲近些。想着人伺候他高高兴兴的饭食,想看看他年少天真的情态,想听他的声音,想看看他的身影。——难道他还真能把这少年小衣捉来吃了?</p>
现在衣飞石想明白事儿了,知道躲着他了,他就把同宿的念头熄了。</p>
不过,戏要做足。当着徐屈的面,谢茂故意拉着衣飞石胳膊不放,又是搂小腰,又是牵小手,口口声声叫外甥,要和外甥抵足而眠。吓得衣飞石磕磕巴巴地摇头,说:“殿下,卑职睡相不好,半夜要打拳……若、若是冒犯了殿下,那可太不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