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任何一个人，看见他这样眷念与绝望的目光，心肝儿都要颤动一下。</p>
谢茂不是普通人。他知道杨靖是怎么一个人渣，也知道留下这个人渣会害多少人命，他曾想过用哪一种方式为惨死的华林县衙诸人与徐乡百姓报仇，最终，他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一种。</p>
——怪只怪，杨靖在陈朝探子这件事上，做了太多的手脚。</p>
若他没有指认残害杨竎的歹人是陈朝探子，就不会有人假传皇帝口谕骗衣尚予进京，也不会有衣飞石射杀守城校尉一事，甚至也不会有兵马司搜城，搜出一场大火、一场外族探子占领瓮城的祸事。</p>
林林总总，都踩上了皇帝心尖最不能碰触的底线——衣尚予。</p>
谢茂不知道假传口谕是谁的手笔，也不知道守城校尉率先攻击衣飞石是收了谁的好处，他知道，皇帝多疑。不管这些事是谁干的，皇帝都会怀疑杨家不干净。</p>
皇帝起了疑心，证据就不再重要了。</p>
何况，以皇帝爱面子的脾性，他也不会准许徐乡之事曝光。</p>
所以，谢茂选择，——亲自削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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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皇帝，我娘是太妃，我哥是皇帝，我自己是一等王爵。</p>
我想杀个人，你们就说怎么办吧？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不好意思，劳资不是王子，劳资是皇子，皇帝是我亲哥，我在八议①之列。</p>
谢茂一脸光棍地跪在玉门殿内，满朝文武大臣都忍不住想要捂脸。</p>
亲弟杀了亲小舅子……真替皇帝心累啊……</p>
皇帝想册立嫡子谢琰为储君的意图很明确，资历老又没儿子的石良娣是皇后心腹，登基就给了个贵妃位，吴良娣育有皇次子，儿子、资历、位分都有了，可贵妃位置只有一个，她只能进第二梯队，偏偏上头有个不是太后胜似太后的淑太妃在，皇帝表示这辈子都不会在淑妃位分上搁人，吴良娣只得再退一步，只封了个德妃。</p>
李良媛给皇帝生了长子，也是东宫老人，破格册为贤妃，混进第二梯队。</p>
其余几位东宫良媛中，皇四子母余良媛册顺妃，皇六子母毛良媛册宁妃，按部就班地升职，谁都没能越级一步。</p>
八妃之中，除却空置的淑妃外，只剩下惠妃、康妃两个位置。</p>
——准确而言，惠妃的位置，也已经被皇七子生母惠嫔预定了。</p>
被册封的几个嫔位中，有封号不过两人。</p>
一位是生育皇三子的敬嫔纪氏，另一人就是惠嫔言氏。</p>
然而，八妃之中有惠妃却无敬妃，明眼人都知道敬嫔这辈子就这样了，惠嫔却是前程光明。——只待熬够了年资，不出差错，如今的惠嫔就能顺利晋封惠妃。</p>
哪怕是早一步比她封妃的顺妃、宁妃，迟早也会被她压在脚下。</p>
惠嫔言氏，东宫时为太子承徽，今年二十六岁。搁普通人家里，这年纪的妇人也不算小了，可是，和皇帝后宫里这一水儿的年资深厚的高位妃嫔相比，言氏年轻得让人眼前一亮。</p>
惠嫔一向抱皇后大腿抱得死紧，每天都是最早一个赶往长秋宫向杨皇后请安。</p>
这一日，惠嫔照例带着宫人散着步款款步入长秋宫门，恰好看见皇后仪仗匆匆忙忙地往长信宫去了，她擦了擦眼睛，又望望天，这天是刚亮吧？</p>
惠嫔错愕地问身边的大宫女：“这是什么时辰了？我竟来迟了吗？——今天也不是给太妃请安的日子吧？”</p>
文帝元后早逝，继后在长秋宫中也没住上几年就薨了，从此文帝就再也没有立后。</p>
皇帝是文帝继后独子，登基之后尊奉姨母淑妃小林氏为淑太妃，请移居长信宫。——长信宫是谢朝历代太后居所。碍于礼法，皇帝没能给淑太妃上皇太后尊号，然而在皇帝的后宫之中，淑太妃基本上扮演了大半个婆婆的角色。</p>
逢五逢十之日，杨皇后就会带着来给她请安的妃嫔，一起去长信宫中拜望淑太妃。</p>
至于杨皇后自己，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经常溜达去长信宫中与淑太妃作伴。惠嫔经常混在杨皇后身边，妥妥的就是杨皇后的小跟班，十天里倒有五六天都跟着杨皇后在长信宫里打叶子牌。</p>
大宫女忙道：“这才卯时刚过，娘娘怕是有什么事要和太妃商量。”</p>
确认了不是自己睡昏头之后，惠嫔才松了口气，身姿款款地扶着大宫女继续往前走：“那咱们就甭多事了。先去殿前给娘娘磕头，没事儿咱回去睡个回笼觉。”</p>
她心中不免好奇，到底什么事儿呢？哎呀，天不亮就把娘娘震到太妃宫里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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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皇后确实被震得头昏眼花，坐在凤辇上人都是懵的。</p>
谢茂是淑太妃的儿子，皇帝的幼弟，可也基本上是杨皇后看着长大的。淑太妃生子后体弱，谢茂襁褓中就被她抱进了东宫，又因淑太妃当时主理六宫事，一边忙着辖治宫权，一边又得帮着皇帝在文帝耳畔吹风，几乎无暇照顾谢茂，抚育谢茂的重任很大程度上就转到了杨皇后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