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道:“这两年祖母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得知姑姑和你幼时的遭遇时,直接哭晕了过去,我过来时,她才刚悠悠转醒,我知道你肯定一时没法接受我们,只希望你能瞧在祖母悲伤过度的份上,先去瞧瞧她,哪怕能安慰她一番也是好的。”
梁依童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见陆军满脸的恳求,梁依童连忙点了头,“我、我会过去的,你让我理理头绪。”
上次瞧见陆军时,她就觉得他面善,这次意识到他兴许是她的嫡亲表哥时,梁依童竟莫名有种亲切感,她一时又有些心乱,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豫王也在一旁听着,瞧见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对陆军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带她过去。”
陆军感激不尽,连忙道了谢。
梁依童连忙摆手。
他走后,她还有些晕乎乎的,她从小到大感受到的温暖实在太少了,以至于刚刚被陆军温柔的目光注视时,她都有些别扭,听到有那么一家人为了寻找她的母亲几乎散尽家财时,她心中多少有些动容。哪怕这份爱,是对母亲的,她也觉得有些沉重,沉重之余,又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豫王其实也有些惊讶,根本没料到她竟与陆老夫人有血缘关系,见她有些不安,他才伸手将小姑娘搂到了怀里,低声道:“不必怕,他们若待你好,你便多了几个疼爱你的家人,这是好事,他们若待你不好,你还有我,大不了不认他们,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没什么好慌的,顺其自然即可。”
他声音很是沉稳,总能轻而易举地给她安全感,梁依童心中暖暖的,凌乱的思绪,这才逐渐理清,她确实没什么好慌的,她搂住他的腰,抬起了小脑袋,笑得促狭,“你算什么家人?哥哥都不许我喊。”
见她脸上总算有了笑,豫王眼底也带了笑,低声道:“只有哥哥才算家人吗?夫君难道不更名正言顺?不若先喊个听听,嗯?”
梁依童脸颊有些热,忍不住别开了脑袋,谁要喊他夫君啊。她连忙转移了话题,“走,先去看看老夫人。”
她年龄毕竟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自然不好让她多等,梁依童便随着豫王去了武兴侯府。
她才刚来到武兴侯府,就见几个小崽子跑了出来,一个是臻臻,另外几个年龄也不算太大,其中一个小孩子,竟很是大胆,直接小跑到了梁依童跟前,好奇道:“你是姑姑吗?”
他们也知道家里一直在寻找姑奶奶,今日却听丫鬟说,姑奶奶没能寻到,却找到了他们的姑姑,孩子都很有好奇心,得知梁依童一会儿会过来时,就在院子里盯着了。
臻臻已经跟这几个小孩混熟了,整日一起玩,他对这个新出现的姑姑也很好奇,一直眼巴巴守着,谁料来的竟然是他娘亲,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反应过来后,才朝梁依童扑了过来,还不忘跟哥哥说,“她不是姑姑,她是我另一个娘亲,肯定是来府里探望我来啦!”
他说得笃定,陆叙等人也不敢乱认亲了,只是眨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着梁依童,陆叙还遗憾道:“好,我还以为是姑姑来了呢,那你跟你娘亲说话,我们去门口瞧瞧,看看姑姑回来没,好第一时间通知曾祖母。”
说话的这孩子,是陆军的二儿子,今年八岁,另外两个年龄小的孩子,也跟着点头,其中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还小大人似的跟梁依童挥了挥手,“我们走啦,漂亮姐姐跟臻臻叙旧,我们有要事,就不陪你们了。”
梁依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姑姑是在称呼自己,她也不知为何,心中竟忍不住动了动,她笑道:“我就是你们的姑姑呀,你们不用去门口瞧了。”
臻臻才刚扑到娘亲怀里,听到这话,眨了眨眼,另外三个小孩本来都已经要跑开了,听了她的话,才惊讶地转身,陆叙最先反应过来,他眼睛亮了一下,拔腿就跑开了。
另一个小男孩也不甘落后地追了上去。
唯有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留了下来,她好奇地看着梁依童,见她的目光追随着哥哥们,才解释道:“哥哥们肯定是去了曾祖母那儿,我娘亲、我爹爹、我曾祖母都等着姑姑过来呢。你真的是我姑姑吗?”
小姑娘长得跟陆军有些像,猜出她可能是陆军的女儿,梁依童忍不住揉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点了点头,“是呀,我是你们的姑姑。”
说出这个身份时,她弯了弯唇,只觉得这几个小孩都挺可爱的,臻臻小脸皱了起来,显然不知道娘亲怎么变成了他们的姑姑,梁依童牵住了他的小手,笑着跟他解释了几句,他听得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懂没。
这小女孩叫陆珠,因爹爹和娘亲特意交代了,要让她照顾着点臻臻,她小大人似的道:“听不懂就不懂,我也不懂,喊姑姑就对了,快走,咱们带姑姑去曾祖母的院子。”
臻臻也不纠结了,拉着梁依童的手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一旁带路的丫鬟反倒成了摆设。
他们快走到时,就见一群人已经簇拥着一个老夫人走了出来,她头发雪白,脸上虽有不少皱纹,却依然可以瞧出年轻时的风采,瘦得当真是只有一把骨头,一瞧见梁依童的身影,老夫人就不由老泪纵横。
同样老泪纵横的还有老武兴侯,他也不曾料到老了老了,还能瞧到外孙女,梁依童心中一酸,不由快步走了过来。
她才刚走到他们跟前,就见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想碰一下她的眉眼,却又不敢碰,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刺痛了梁依童,她竟不由脱口唤了她一声,“外祖母。”
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时,心尖都跟着颤了颤,只见面前的少女,五官精致,肌肤莹白如瓷器,眉眼跟女儿当真是如出一辙,她不由颤声道:“诶,外祖母在,外祖母在,你跟你娘实在是太像了,叫童童是?如果早寻到你,宋氏又岂敢作践你?我命苦的小外孙女啊,都这么大了。”
她几乎泣不成声,大夫人等人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梁依童眼睛也有些酸。
见小姑娘眼眶红红的,豫王对众人道:“都进去说,外面风大,老夫人的身体重要。”
他出声后,老爷子跟老夫人才瞧见他,陆军等人这才想起他身份贵重,连忙请了安。
虽然被忽视得很彻底,见他们如此重视梁依童,豫王并无不喜,他低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老夫人和老爷子也想请安。豫王却伸手扶了一把老夫人的手臂,又对老爷子道:“你们是童童的长辈,理应晚辈行礼,外祖母身体不好,快别在这儿吹风了。”
见他竟直接唤了外祖母,梁依童脸又红了。
老夫人闻言,整个人都好似没了支撑,她眼前一黑,直接朝前摔了去,陆父连忙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她,才没让她从炕上摔下去。
陆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捏了捏她的人中,丫鬟婆子也快吓死了,其中一个丫鬟连忙取了颗药丸,给老夫人塞到了嘴里。
陆军几经周折才找到几个曾服侍过宋氏的老人,从她们口中,又寻到了曾在梁依童生母跟前伺候的人,那两个丫鬟皆说,服侍她沐浴时,曾在她腰间见过一个胎记,那胎记正好能跟陆馨的胎记对得上,都是一块枫叶形状的胎记。
他们从丫鬟口中也逐渐拼凑出了陆馨的经历,她在护国寺是被贼人偷走的,偷走后,就带去了江南,江南有不少富商都喜欢娈童,他将陆馨几乎卖了个天价。
陆馨打小聪慧,三岁就会背不少诗,六岁自个都能作诗了,因读了不少书,自然晓得礼义廉耻,她被富商亵玩时,不堪受辱直接撞在了柱子上,当时流了不少血,差点死掉,那富商的儿子瞧她可怜,就将她偷了出来,将人偷偷养在了别庄里。
她这才悠悠转醒。
陆父脑袋垂得更低了,低声道:“娘,豫王妃的生母虽去世了,但豫王妃未必就是馨儿的女儿,我再派人查查。”
也是他糊涂,一时激动就来了他娘这儿,却忘了就算梁依童真是妹妹的女儿,妹妹也已经不在了,老夫人兴许根本受不了这个打击。
一时间府里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味道,哪怕年龄尚小的,也知晓长辈们心情不太好,都不敢吵闹了。
陆父查了几日,只查出梁依童本是武安侯府的庶女,生母是个丫鬟,因为宋氏和梁依茜都入了狱中,梁老二又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城,旁的也打听不出什么了,最后还是陆军接手了此事,从丫鬟婆子身上调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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