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从没见过下火。</p>
她见过很多东西，泰坦的飞船, 剑的坟场, 伤心的巨龙，星辰的眼泪, 但她没见过这种东西。</p>
如果一定要比较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伟大的景观, 不规则的固态幽蓝色噼啪降落, 一排排一个个，非常有规律, 互相谦让着, 即使刮来一阵风将坠落的垂直线吹乱，它们也绝不会撞到对方。</p>
它们纵身跳进这个毫无生气，死亡群居的世界，落在建筑上，地面上, 别人的头发上, 然后轻轻的, 轻轻的炸开, 像花朵在清晨4：20分绽放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嘭”声。</p>
固态变成液态, 而液态也继承了固态的礼貌, 它们热烈的跃动燃烧, 但绝不灼烧任何一样东西, 像自动给世界铺上桌布, 隔着一层五毫米的距离。</p>
静静觉得, 它们大概只是像在这里做客一会儿。</p>
如果一定要比较，这真的不是什么伟大的景观，但看着礼貌地燃烧着这片土地的火焰，她却感到一种奇妙的感动。</p>
礼貌是多么稀有的素质。</p>
火还在下，在整个区间都被烈火覆盖后，点点渐渐成了片，噼啪声让对话变得有些困难，本来约定要打架的两个家伙也收起了架势，和静静一起蹲在摊位顶棚边，三人变成一排，探头看着地上的火焰。</p>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p>
“喂。”过了一会，死神A慢悠悠地说，“好热啊，我都出汗了。”</p>
“你小子有汗腺吗，酒还没醒吧。”</p>
老板毫不客气地吐槽回去，只是语气听上去悠哉哉的。</p>
“有啊。”死神A说，“我买了一个。”</p>
静静死鱼眼了一下：“先不说为什么你们可以买汗腺，你买汗腺是为什么。”</p>
死神A理所当然地说：“为了出汗啊。”</p>
静静：“……”</p>
刚才平静的心情一瞬间都消失了呢。</p>
老板用鬼火幻化出一个拳头，敲了死神A的脑袋一下，空空的骨头发出“嘭”的一声。</p>
“喂，不要搞偷袭啊。”</p>
老板不理会他：“你小子就是因为总在买这种没用的东西，所以现在住的房子才是租的，首付都付不起。”</p>
静静用纸巾擦擦头上的汗，脱掉了长袖外套。</p>
“能给我一张吗？”</p>
“好啊。”</p>
静静递了一张纸给死神A。</p>
“谢谢。”</p>
他接过来伸进衣服里擦了擦，再拿出来时，静静看到纸变湿了。</p>
他竟然真的买了汗腺……。</p>
静静好奇地问：“汗腺多少钱？”</p>
死神A似乎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二十斤纸钱吧，好像是，这是60年前的价格。”</p>
“论斤？”静静眨眼。</p>
“啊，这里通货膨胀得厉害。”老板托着腮帮子（如果那里的确是他的腮帮子）说：“金银元宝和纸钱无论哪一家在死人的时候都不会吝啬去烧，以前大约只有1000亿的纸钱，现在100000000亿一张的美元都有了，可是真下来的大多数人连房子都不配拥有，财物就只能进入政/府部门当做被征税，逐渐字数失去意义，就论重量了。”</p>
“唔。”静静点点头，“那房子首付多少钱？”</p>
“二十五斤纸钱。”</p>
老板替死神回答了。</p>
哈？</p>
静静：“喂，汗腺这么贵那你为什么买了汗腺却不攒钱买房子啊？”</p>
“又没有意义，人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p>
死神A看着远处连成片的天火幕随口回答。</p>
静静：“……”</p>
有地方栖身比天一热就会出汗明明有意义多了好吗！你难道靠出汗怀念生前作为死宅的记忆吗？！都死掉了还玩什么虚无主义啊！</p>
静静憋住了吐槽，又擦了擦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