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单腿屈膝，手臂搭在膝盖上，垂眼看着面前的东西。</p>
静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身后的圣莱伯尼茨光芒之盛，耀眼得如同迫近面前的太阳。</p>
之前这把剑有这么闪么。</p>
静静抬手挡住那边的视野。</p>
剑圣一直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静静挠挠脸，打开一罐旺仔递给他。她没话找话地竖起一根食指说：“这些一口气吃太多会长胖哦。”</p>
剑圣握拳的手松开，接过她递来的甜牛奶，很快喝光。</p>
喉结滑动最后一下，他落回颈项，对静静轻声说：“谢谢，很好喝。”</p>
“……”</p>
“……”</p>
“……噗。”</p>
静静喷笑出来。</p>
她抹抹自己鼻子下方，示意剑圣：“你胡子上沾了牛奶。”</p>
剑圣梳背头，脸刮得很干净，但鼻子下有一排浅茶色的胡子，和发色相同，修剪得很漂亮。他像中世纪那些中年帅骑士，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的爸爸味道。</p>
剑圣抬手抹了一下唇，抹去了一部分，还剩一点沾在胡子边边上。静静笑着探过身，爬前了一点，抬手用手帕干净的部分给他擦掉了。</p>
静静收回手，一抬头，剑圣的视线落在她脸上。</p>
至近之下，那眸中盈满了温柔的光。</p>
他抬手摸了摸静静的头，拨开她额前的发，又轻轻捧住她的后脑勺。和她额抵额的触了下，剑圣低声说：“谢谢你，旅行的小小姐，你帮我驱散地狱，你给我带来欢笑与甜美。”</p>
他的声音低而缓，拨弦如歌，滔滔如泉。</p>
“嘿，不谢。”</p>
静静眯起眼，嘿地笑了一下，她忽然用额头使劲儿顶了顶剑圣的头，剑圣被她顶得向后一仰，差点仰栽倒。</p>
静静大笑起来。</p>
“笨蛋。”</p>
剑圣有点无奈地也笑起来。</p>
暖风吹过山坡，他们坐在草地上，野餐一样分吃了一些徐福记点心。静静教了剑圣怎么怎么看表，剑圣则给她指出这片土地的疆域划分，告诉她村落城镇的名字，给她讲了旧日的战争。</p>
他牵住她的手，拉她上山坡最高的一棵树，指着下方一个已经起炊的城镇说：“拉耶是最西端，再往西去就是阴影之地了，我今天原本应该去那里巡回。”</p>
“唔，对不起啊，耽误你的行程了。”静静有点愧疚。</p>
剑圣愣了愣，说：“怎么会呢。事实上，我想邀请你同路去。虽然只剩下……”静静笑嘻嘻地把表举起来给他看，他说：“二十分钟？”</p>
“对。”静静拇指了一下。</p>
剑圣点点头，跳下树冠，又将也跳下来的静静接进怀里。</p>
收拾好地上的东西，两人像上次一样，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到达了镇甸外围。</p>
拉耶并不像之前的卡佛丹。</p>
如果诸位的记性和静静一样好，大概能记得卡佛丹的房子可以动，可以交流，整个城镇因可移动的房屋文化而热闹非凡。</p>
但拉耶却很安静。</p>
街上人流尚可，房屋也很多，可整个城镇在午后的阳光里懒洋洋的，大家说话做事也不怎么赶，只是时不时有意义不明的大喝一声响起。</p>
两人并肩走过城门，静静打量着四周，随口问：“这里和上回那个不太一样啊，而且房子都不会动。这世界难道不是所有的房子都会动吗？”</p>
“理论上是的。”剑圣解释道：“但拉耶是比卡佛丹古老的城镇，这里的住屋年岁都很大了，它们经过上千次的更换家人，现在多数无法在从沉眠中清醒过来，也无法移动身躯。”</p>
剑圣向村路中稀稀拉拉的人打着招呼，给静静指了指一丛挨在一起的房子。</p>
“这丛姐妹群是上个战纪元年的产物，天将在世时它们刚刚建成，那时它们大概可以拖着家主人和满屋的客人，撞碎别人家的屋顶。任何事物都是有寿命的，流动的永远不会停止。”</p>
静静抿嘴笑了一下，伸手梳理了几下其中一间房屋的墙壁。</p>
之前手指插入墙壁时，那果冻状的触感静静记忆犹新，这间房子摸起来却更像流水，充其量比水更浓稠一些。</p>
这就是老去吗。</p>
狂奔是静止的序曲，万物终将老去。</p>
她的梳理自然无法叫醒千岁老危楼，静静抽回手，扭头对剑圣说：“这里很安静是因为房子吗？好像房子不说话，大家也就慢吞吞的。”</p>
剑圣停顿片刻，点点头说：“有一部分这里的原因，最初的确是因为它们。但事实上，城镇的性格无法由任何单一原因而决定，温吞的人总会往温吞的地方汇集，跃动的人就会跳着笑着，奔向热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