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胭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他：“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明明那天晚上你不是这样的！”</p>
雪无抵御在身前的手僵住，脸上的表情也好像瞬间丢盔弃甲。</p>
“那天晚上……”雪无低声重复了一遍，喉间微颤。</p>
倪胭惊愕地瞧着他的表情。呃……该不会是被白石头猜对了吧？</p>
她本来是随口这样说逗他，没有想到……</p>
倪胭也有点懵。她甚至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点。然后便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告诉这个可爱的小和尚真相？</p>
倪胭正犹豫不决，雪无先开口：“女施主，贫僧自问没有愧对你任何。你又何必步步紧逼？”</p>
他眉宇之间尴尬之色稍显，停顿了一下，又说：“那天晚上，贫僧也不知为何会睡着。至于梦中……”</p>
雪无忽然说不下去了。</p>
他虽自小生于桑玄寺可也明白名节对于女子而言是多重要的事情。若他真的做了错事，又怎能将所有罪过推到女子身上？</p>
思虑再三，雪无终于有了决断。他起身下床，于双开门的矮柜中翻找，终于找到一把匕首递给倪胭，肃然道：“贫僧一心向佛，断然不可能舍弃佛门。若真的轻薄了女施主，女施主尽管取贫僧性命。”</p>
他端坐着，慢慢合上眼，手中捻着佛珠，薄唇微微开合诵读经文。整个人的表情和心态也都平和了下来。</p>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让他每一日生活在寝食难安之中。如今有了抉择，倒也生死无畏，万分坦然。</p>
倪胭握着手里的匕首轻声笑起来。她便也学着雪无的坐姿，盘腿而坐，说道：“我今日白天与你说的话是真的。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正好家人寻来，我便跟他走了。我瞧你睡得很沉不忍心打扰，遂没有喊醒你，不告而别。唔……是让大师产生了什么误会吗？”</p>
雪无讶然睁开眼，忽然对上一眼潋滟的眼睛。</p>
他微微收起目光，眉心却仍旧轻蹙。</p>
“如果女施主所言非虚，那为何……”雪无顿住，无法说下去。</p>
“为何什么，嗯？”倪胭歪着头好奇地问。</p>
雪无想问他为何醒来衣衫不整，而且连裤子都被褪到了膝下。他瞟一眼倪胭的眼睛，又再一次迅速收回视线。前一刻坚定的心志忽然又乱了。他问不出口……</p>
“你说话呀？”倪胭翘着嘴角又一次追问。</p>
她身上的幽香更加浓郁，这种幽香让雪无越发心绪不宁。他心生怀疑这种香气真的只是她说的女子身上固有香气，而不是某种可以乱人神智的迷香？</p>
“说话呀！”倪胭本来想再撒撒娇，去扯他的袖子。但是瞧着他的样子实在是紧张得很，只好打消这个念头。</p>
“贫僧是想问女施主为何夜半三更跑到这里来。此举实在不妥，不妥。”</p>
倪胭便学着他的表情，认真说：“你是出家人，应当不懂男女之情。更是不懂为何一见钟情。大师，自你第一次把我从湍急的溪流中救出，小女心悦你。本想着你是出家人，实在不该乱你修行。黯然离开三月，日日以泪洗面，唯独梦里能见到你时才展露笑颜。后来实在被相思所扰，才想着再来桑玄寺见你一次，今生再不相见。谁曾想到那第二次相见更像是饮鸩止渴，我回去之后对你想念越发深厚。待腿伤刚好，再次违背了自己的立誓，又寻来了。”</p>
雪无望着他，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贫僧从未遇见过此等事情，一时之间、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p>
倪胭越发觉得这和尚有趣，故意去问：“你是不是讨厌我？”</p>
雪无沉思了片刻，才缓缓摇头。</p>
倪胭也跟着摇头，嘟着嘴说：“我不相信。你明明就是讨厌我且讨厌得很。刚刚还那么用力推开我……”</p>
雪无低着头不去看她，闷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p>
“唔，我晓得了。出家人讲究博爱、大爱。你不讨厌我，是因为你有一颗向佛的慈悲心，不讨厌世间一切生灵。”</p>
雪无神色不变，心中却闪过一种奇异的讶然。面前这女子总是胡言乱语，可偏偏偶尔会说出一些颇有道理的禅语。</p>
“不论其他，女施主还是不当夜里潜入贫僧房中。”</p>
倪胭托着腮：“你们做和尚的都这么啰嗦吗？”</p>
雪无在心里回了一句——明明是你说的更多。</p>
外面忽然隐约响起脚步声，伴着两个和尚的对话，两人转眼走到雪无房门。</p>
雪无脸色微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