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修长干净的手指卷着她的长发,说:“贫僧居然从未喊过你的名字。你叫李烟儿,烟儿。”</p>
倪胭想了想,摇头:“不,我叫厌。没有姓,单名一个厌字。厌,令人厌恶的存在。”</p>
雪无沉思了片刻,说道:“应当是永不厌。”</p>
倪胭笑着从他身上起来,她起身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外面真的变天了。和尚,我要走了。”</p>
她站在床旁,回头望着雪无。</p>
雪无干净的眼眸缩了一下。他问:“可还会再见?”</p>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们躲在这里快活了一个月,也到了各回各位的时候了。”</p>
雪无沉默地望着她。一种不舍的情绪慢慢在他心头蔓延。</p>
倪胭穿好衣服,俯下身来吻了吻他头上的受戒,温柔地说:“雪无,你不属于这三千红尘。也不应该留在一个女人的身边。你的佛,你的苍生在等着你。”</p>
倪胭将柔软的长发挽了起来,插上点翠的碧玉簪子,回头再望他一眼,推门出去。</p>
又下雪了。</p>
倪胭走入雪中,朝着骆孟走去。她将手搭在骆孟的肩上,笑着说:“回来了?”</p>
骆孟一惊,急忙抹了把脸,慌忙转身站起来,低着头,讷讷地应了一声:“嗯啊。”</p>
倪胭摘下他脸上的面具,望着骆孟俊朗的五官,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可是顺眼多了。</p>
“果然好了呢。”</p>
其实她可以在瞬间消除掉他脸上的疤痕,可是这里毕竟是凡间,她便没有那么做,只是让药效变轻,让他脸上的疤痕逐渐消掉。其实骆孟的长相的确不错,属于很俊朗的类型。大概段敬仪当初也是为了生出来的孩子好看,才从侍卫里挑出相貌出众的。</p>
倪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骆孟。</p>
以前骆孟太过畏首畏尾,性子有些让倪胭不喜。如今他换上戎装,而且经历了战场的打磨,这个大男孩终于变成男人了。</p>
倪胭抬手抚过他身上的铠甲,含笑开口:“这样穿好看多了,又威风又俊朗。”</p>
骆孟仍旧低着头,闷声应着:“以后一直穿着!”</p>
倪胭轻笑了一声,歪着头瞧他,打趣:“你训兵的时候也这样低着头的吗?”</p>
骆孟愣了一下,慢慢抬头正眼望她。</p>
“想我了吗?”倪胭问。</p>
骆孟点头。他先是缓慢地点头,紧接着又重重再点头。</p>
倪胭笑,笑得风华璀然。她望着他,张开双臂,冬日的风吹拂着她宽大的红衣袖口,绫罗裳也跟着向后吹拂,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一样。</p>
骆孟扯开嘴角,露出干净的牙齿,弯下腰来,用力抱住倪胭。</p>
倪胭的手臂环过他宽大的腰身,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p>
雪越下越大了。</p>
倪胭下巴抵在骆孟的肩窝,望向门口的方向。</p>
雪无站在门口,一身干净的僧衣。</p>
隔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两个人遥遥相望。</p>
雪无双手合十,慢慢合上眼,朝着倪胭虔诚地作了一揖。</p>
倪胭微微点头,眼尾嘴角带着温柔的笑。</p>
·</p>
第二日,倪胭骑上马,跟着骆孟赶去军中。</p>
雪无踏过皑皑白雪回桑玄寺。一路上他见了很多流民、土匪、敌国军队。居然是腊月二十九,马上要过年的时候,可是这天下百姓再也顾不得什么年不年、节不节。</p>
桑玄寺的僧人都搬到了塔中,偌大的寺庙挤满了流民。</p>
小十二手中握着棍棒,哼哼哈哈地跟着大师兄练武。</p>
山无和风无一起抱着一个快要生产的妇人,不停劝慰:“女施主再忍一忍,隐婆马上就来了!”</p>
苍老的怀道住持睁开眼,抬头望着慈悲的佛祖,微微一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