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半个暑假，倪胭频繁地往私家医院跑，也做了几个小手术。她的左脸沾着大片白色的纱布，她出入的时候总是带着大沿帽，也戴着墨镜。</p>
时光将纸巾递给倪胭，心疼得眼睛有些发酸。</p>
而倪胭的眼睛却是红的。脸上的伤口有些疼，她一场梨花带雨的低泣逼出了时光的第五颗星。</p>
此时她已经收了泪，用纸巾抹去眼角的湿润。她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时光，说：“让你看笑话了。哎呀……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大了还会哭鼻子。”</p>
“没有没有……”时光连连说着，“你已经比很多人更坚强了。”</p>
时光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倪胭。</p>
这一个月，他陪着倪胭做过几次修复手术。那些手术要将她脸上的疤痕划开重新修复，疼痛程度可想而知。而她总是一声不吭，偶尔疼得厉害了才会掉几滴眼泪。</p>
让时光心疼得要命。</p>
时光看她这样甚至觉得要不然就不治了吧。</p>
护士走进来将倪胭手背上输液的针头拔下来，倪胭从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天黑了。她掀开被子，用发凉的手去拿鞋子。</p>
“真的不打算暂时住院吗？”时光又一次问。</p>
从最开始倪胭来接受治疗的时候，时光就提出来希望她能住院，这样对她的治疗更有帮助一些，而且可以免去她的辛苦。可是被倪胭拒绝了，倪胭坚持每次治疗之后都要回家。</p>
倪胭摇头：“不了，我不喜欢住在医院。”</p>
大概是输液的时间有些长，倪胭系鞋带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时光立刻蹲下来，温润的手掌握住倪胭冰凉的手背。两个人的动作都同时顿住。</p>
片刻后，时光想开口：“我来。”</p>
“谢谢……”倪胭声音小小，将自己的手收回来。</p>
时光仔细将倪胭的鞋带系好，扶着她站起来。倪胭垂下眼看了一眼时光扶着他的手，慢慢歪着身子，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向一侧挪了一步。</p>
时光放下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替倪胭带着包，往外走。</p>
因为下过雨，这个夏日的晚上有些凉。两个人走出私家医院的大门，一阵凉风吹过来，时光下意识地朝倪胭走去，挡在她面前。</p>
倪胭仰着头对她弯着眼睛笑：“你做什么呀，替我挡风吗？”</p>
时光也觉得这个举动有些蠢。他笑了笑，望着倪胭的眼睛，轻声说：“虽然好像有点蠢，但是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哪怕能替你挡住一点点的风。”</p>
倪胭呆呆望着他，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p>
“燕燕……”时光亲昵地轻声唤她，“如果太疼你可以告诉我可以跟我哭，如果坚持不下去咱们就放弃。没有关系的，即使你的脸永远都不能恢复以前的模样，在我眼里你依然是完美的你。”</p>
时光弯下腰，双手握住倪胭的肩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不要再回避我们之间的关系，回答我给我答案好吗？告诉我你愿意接受我一生一世的照顾。”</p>
倪胭眼睫轻颤，隐约有泪缓慢地湿润了她的眼。</p>
“我……”她目光躲闪，朝着一侧偏过头去。然后整个人因为震惊而僵住。</p>
远处，吕川懒散坐在摩托车上，一条大长腿伸出来，支撑着。他手指捏着烟，送入口中，眸色深深地望着倪胭。香烟将燃尽，他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p>
倪胭自从和时光出来，根本就没听见摩托车的声音。也就是说，在她和时光出来之前，吕川已经到了，说不定已经等了很久。</p>
倪胭静静与吕川对视着，默然在心里条理清晰地把一切分析明白。</p>
倪胭从来没让吕川送她来过这里，也没有跟吕川说过这里的地址。吕川不太过问倪胭的事情，除了最开始他问倪胭需不需要他送被倪胭拒绝之后，他便再没提过，也没再主动问过倪胭关于治疗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p>
其实他早就怀疑她了吧？是了，其实她露了很多马脚。只要他稍微用心，就能发现她和时光走得很近。又或者，那一日吕川第一次看见时光送她回家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了。</p>
倪胭好像在一瞬间看懂了吕川。</p>
吕川啊，他只是不爱说出来，他比谁都敏感，比谁都心细。</p>
“燕燕？”时光皱眉，顺着倪胭的视线看向远处的吕川。</p>
吕川指间的香烟终于燃尽，他掐灭了烟头，用力一扔，将烟蒂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他踩在地面的脚收回摩托上，打了火，摩托车发出一阵吵闹的噪音。他望着倪胭，似乎扯起嘴角笑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