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了然地端着托盘退了下去。头些年，他还时常用社稷为重皇嗣要紧的理由劝谏过。只是可惜收效甚微。这几年，苏公公已经不再唠叨了。</p>
夜逐渐深了。</p>
苏公公再次进来，脚步略急促。</p>
“陛下……”</p>
姬明渊皱眉，不悦地开口：“又有何事？”</p>
“小郑子死了。”</p>
姬明渊这才抬头：“死了？怎么死了？”</p>
“小半个时辰前，宫中巡逻的侍卫听见西南园后面的荷花池里一声巨响，立刻赶过去打捞。小郑子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尸身已经凉了。一片锋利的树皮刺在他的咽喉，没什么痛苦地就去了。”</p>
“树皮？”</p>
“是……”苏公公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锦衣卫正在加紧排查，暂时还没结果……”</p>
苏公公声音低下去。</p>
姬明渊沉吟半晌，道：“摆驾青檐宫。”</p>
姬明渊的銮舆停在青檐宫前时，倪胭早已经睡着了。不仅是她，宫殿内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都歇下了，远远看去，整个青檐宫陷于一片黑暗中。姬明渊这一路行来经过不少宫殿，灯光全熄的地儿也就只有这青檐宫了。</p>
宫女和太监们匆匆起来，小跑着赶来接驾。麦宝儿和穗宝儿则是急急忙忙跑去寝宫把倪胭喊醒。</p>
倪胭起床气一向很浓。清晨不睡足会很暴躁，这种夜里刚睡着就被人吵醒更是让她眉头紧皱。</p>
“娘娘，您可别睡了，赶快醒醒。陛下来了！”</p>
“娘娘呦，不管平时怎么样，现在陛下就要进来了。您可得起身接驾呐！”</p>
倪胭被这两个小宫女摇得困意消了大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出拔步床，姬明渊已经迈进房中。</p>
“给陛下请安。”倪胭半眯着眼睛，声音懒懒，行礼亦是懒懒散散。</p>
麦宝儿和穗宝儿跪在倪胭身后，急得团团转，生怕娘娘如此惹得陛下不悦。</p>
“都退下罢。”姬明渊走进房中，径自在太师椅里坐下。</p>
几个小宫女不敢耽搁，急忙匆匆退下，悄声将房门关上。</p>
姬明渊双手拢在袖中，打量着倪胭。</p>
寝殿内地龙烧得很旺，还格外烧了一盆炭火，整个室内暖意融融。这让刚从外面进来的姬明渊赶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过分暖流。</p>
也正是因为太暖和，倪胭身上只穿着一层水红色的薄轻纱寝衣，映出袅娜纤细的身姿，娉娉婷婷。她的脸上带着些绯红，云鬓压得有些乱，又半眯着眼睛，带着慵懒迷茫的倦意。与她今日参加元宵宴时的盛世风华又有所不同。</p>
姬明渊打量了她许久，才开口：“看来孤来得不是时候，扰了青檐休息。”</p>
倪胭懒散地拢了拢有些乱的云鬓，漫不经心地说：“那陛下打算离开还是歇在这里？”</p>
她低语说完，慵懒地掩唇打了个哈欠。</p>
全身上下透着妩媚。</p>
姬明渊本来只是因为小郑子的事情过来，此时倒是改了主意，道：“就歇在这里。”</p>
他起身，略伸开双臂，等着倪胭伺候他更衣。</p>
倪胭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她缓步走到他面前垂着眉眼去解他腰间厚重的玉带。可是解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解开。</p>
“罢了。”姬明渊拉起她的手，“青檐这双手不适合做这个。”</p>
姬明渊忽然皱眉，他将倪胭的手翻过来，望着她娇嫩的掌心。即使他不曾留意原主付青檐的手，也当知道武将的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绝对不会是这样娇嫩柔滑。</p>
倪胭轻声笑着，她懒懒趴在姬明渊怀里，软着嗓子：“陛下的金笼子可真是好地方，那样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也能养回来。臣妾不仅这双手养得好，身上也养得好。陛下要不要看？唔，以前竟不知道做一只金丝雀倒也挺好。”</p>
她吃吃笑着，所言所语让人分不清真假。</p>
姬明渊低眸看向她，开口：“孤何曾说过你是金丝雀？又何曾将你困在牢笼中？”</p>
倪胭眼睫轻颤，抬眸看他，轻声问：“从军十二年已然忘却寻常百姓的生活，我可以出宫随便走走看看吗？”</p>
“当然可以。”姬明渊抬手，将倪胭鬓间散乱的发丝为她掖到耳后，“你是大姬的功臣，这江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p>
倪胭笑了，如昙怒放的瞬间。</p>
她又哭了，眼角的湿润湿了长长的眼睫。</p>
她别过眼，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抹去眼角的湿润，低声说：“臣妾倦了，想歇着了。”</p>
这一夜姬明渊留宿在倪胭这里，不过他倒也没碰倪胭。倪胭是真的困倦，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全然没管身侧的姬明渊。因为要上早朝，姬明渊每日起得很早，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倪胭都不知道。</p>
等倪胭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懒懒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查看着掌心里四个攻略目标的星图。</p>
最初，只有远在天边的萧却的初始星亮了一颗，其他三个男人一颗星也没亮。都要从头刷起。而第一颗星往往只是源于某种欣赏。倪胭甚至可以猜到萧却亮起的那颗心也只是因为惺惺相惜的欣赏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