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渊，现在就撤退。否则本将不介意在此时此地扒了这女人的衣服来慰问我军中将士！”穆宏中继续威逼。</p>
穆宏中身后的萧国士兵一阵吆喝。</p>
倪胭忽然挣脱开穆宏中的手，转身奔向城墙。穆宏中大惊，立刻抓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再一次寻死，从这里跳下去。</p>
“杀了我！”倪胭朝姬明渊大喊，“拿着你的弓箭射杀我！”</p>
姬明渊的沉沉墨眸微闪。</p>
“如果你撤退怎对得起陪你一路杀过来时战亡的将士！杀了我，带着兵马杀进城中，早日吞并萧国！而不是为了我这样一枚弃子让众多将士凭白牺牲！甚至死更多的人！你是姬明渊！你是大姬的帝王！如果你心软了，我看不起你！”</p>
穆宏中冷了脸，下令：“把她的嘴堵上！”</p>
立刻有侍卫冲过来，拿着棉帕去堵倪胭的嘴。</p>
倪胭遥遥望着姬明渊，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最后充满哀求地喊：“明渊——”</p>
姬明渊目光凝在倪胭的身上，隔着遥遥的距离，与她四目相对。</p>
“取弓箭。”</p>
“陛下……”侍卫张了张嘴，红着眼睛递上弓箭。</p>
姬明渊将弓拉成满月，又将箭矢搭在弦上，带着锋芒银光的箭尖瞄准了远处城楼上的倪胭。</p>
倪胭望着他，慢慢挽起唇。泪水涟涟的脸蛋儿上，挂着释然而又温柔的笑容。</p>
“青檐提前祝陛下成为天下山河之主，流芳百世。”</p>
姬明渊握着弓箭的手轻微晃了一下。</p>
“明渊……”倪胭轻唤了一声，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浅，却重重地落在了姬明渊的心里。</p>
穆宏中看形势不好，立刻一边吩咐手下加强戒备，一边继续朝下方大喊：“姬明渊，你当真要杀了她？你不要后悔！”</p>
后悔？</p>
姬明渊这一生，从不后悔。</p>
失而复得的喜，再亲手毁掉的痛。</p>
倪胭掌心里，姬明渊的星图中第六颗星亮起来的时候，姬明渊手中的箭脱手，带着无可披靡的决然力度射中倪胭的心口。</p>
“不要！”匆忙赶来的萧却望着倪胭从城楼高处坠下来的身体，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p>
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是因为他一己私欲把倪胭留在身边，又不够小心让穆宏中发现，让穆宏中有机可乘利用了她。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她等他，要她跟他走，可是他居然真的一直都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姚帝在位时，他连带她回来都做不到。如今他抢夺了帝位又如何？</p>
他还是没有办法护住她。甚至她正是因为他而丢了性命。如果他没有将她留在近处，如果他悄悄派人将她送回姬明渊身边。</p>
悔恨的眼泪滚落，第七颗星亮起。</p>
姬明渊在马背上弯腰，捧起一捧黄土。他重新坐直身体，笔直挺立，朝着城门驾马赶去。城楼上的弓箭手不停朝他射箭，姬国的士兵立刻掩护着姬明渊。姬明渊躲避着箭雨，一口气冲至城门下，拔掉射中肩头的箭矢，他俯下身来将倪胭的尸体抱到马上。</p>
倪胭早已没了气息，又因为从高处摔下来，更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姬明渊宽大的手掌抹去倪胭脸上的血污，他面无表情地抬手，下达屠城的指令。</p>
倪胭的死无疑更是激起了姬国将士的士气，姬国兵马英勇攻城，浴血奋战。</p>
一天一夜的奋战之后，椒川城成了姬国的土地。</p>
姬明渊骑着马进入城中，倪胭在他怀里仿佛睡着。夹道的将士望着两人一马，面上皆露出哀戚之容。</p>
姬明渊下令将领安顿将士，他下了马，抱着倪胭走进房中。他将倪胭放下，向后退了一步，忽然身形晃动，高大的身躯滑下去，他以手压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色的血液。</p>
“陛下！”</p>
苏公公吓得脸色惨白，四肢发抖。</p>
姬明渊抬起看向床上平躺的倪胭，森然殷红的眼中第一次染上诡异的湿意。</p>
他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偏偏亲手杀了她。</p>
“拟旨。”</p>
“是！”苏公公颤声应着，努力记住姬明渊接下来的话。</p>
“待孤驾崩之日，令人剖开孤的胸膛，挖出心肺喂狗。”</p>
“啊？”苏公公吓得浑身战栗，一屁股摔倒在地。</p>
他狼心狗肺。</p>
挖了心，便再也不会痛。</p>
姬明渊扶着膝慢慢起身，他用帕子将唇上沾染的黑色血迹擦去，转身一步步往外走。起先他的步子又慢又轻，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稳，越来越坚定。</p>
倪胭的魂魄已经从付青檐血肉模糊的尸身里退了出来，她静静立在一旁看见了一切。</p>
“该走了。”白石头说。</p>
“再等等。”倪胭说。</p>
“你还在执着于姬明渊的第七颗星？”白石头轻叹一声，“失败了一次并没那么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