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胭没说话，她望着姬明渊逐渐走远的宽大背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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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年，姬明渊吞并萧国。</p>
又五年，姬明渊将周边七国尽数吞并，九国合一，完成大一统，四海朝拜。改国名为“安”，取“国泰民安”之意。</p>
又三年，经历一系列改革稳政，四海之内歌舞升平，一片欣欣向荣。</p>
后花园里，皇后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望着太子站在不远处练剑。姬明渊曾问她愿不愿意出宫，她弱弱地表示很想赖在宫里当完皇后当太后……</p>
姬明渊一生无子，如今的太子是他头几年征战时从民间捡回来的野孩子。朝中虽有异议，却被姬明渊强硬地压了下来。</p>
所有人都羡慕小太子的运气，又有很多人议论纷纷不知姬明渊为何选中了这个孩子。</p>
皇后吃了一个瘪的瓜子儿，她皱着眉不高兴地哼唧了一声，重新拿了一颗来吃，这回不是憋的瓜子儿，香香的瓜子儿让她立刻眉开眼笑。</p>
别人不知道姬明渊为何选中了这个孩子，可是皇后知道原因。因为这个孩子眉眼之间长得有几分倪胭的影子，尤其是他发脾气时的气势更像倪胭。</p>
姬明渊对太子很好，彼时四海刚定，他每日要处理大量的政务，可也总会抽出时间来看看太子。他对太子好，也对太子很严格地用帝王之术养育他。</p>
皇后总觉得姬明渊有些变了，尤其是对太子的时候，居然会让步。</p>
太子喜欢一只哈巴狗，知姬明渊不喜他对别的人或者东西有所偏爱，太子只好偷偷养。可还是被姬明渊发现了。</p>
太子哭着抱住姬明渊的腿，大声哭喊：“父皇，我喜欢它！求求你不要杀了它！”</p>
姬明渊偏过脸咳嗦了两声，摸了摸他的头，说：“那么就让自己有保护她的能力。”</p>
太子重重点头。</p>
姬明渊四处征战时，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等四海皆定，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p>
姬明渊剧烈地咳嗦起来，胸腹之间翻江倒海地疼痛。他强撑着孤身走到青檐宫，坐在院中的合欢树下。</p>
他止了咳，摩挲着腰间的一块佩玉，半透明的玉脂隐约看得见镶在里面的手骨。那是倪胭小手指的一小节白色手骨。</p>
姬明渊又开始咳嗦，黑色的血落在佩玉上。</p>
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守身二十年修炼的功法。</p>
他幼时体弱中毒，需二十年调养，方能于花甲之年寿终正寝。不沾女色不过是服药、香薰等等各种治疗方式中的一项。</p>
他在第十九年为了救倪胭终止了治疗，所以他的身体从那一日起日复一日衰败下去。</p>
那一日姬星河追入宫中气愤焦急地质问他，他说“够了”。</p>
那时他便知道自己还有十年左右的寿命。</p>
他说的“够了”，是指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打下万里江山，开创一片盛世。</p>
在不影响他的大业情况下，用二十年的寿命换取倪胭的一命，在姬明渊眼中不过小事而已。他甚至没有告诉她，他为她的牺牲。</p>
——只要不影响他的天下。</p>
今天早朝，姬明渊将帝位传给了太子。</p>
亦将太子改名姬无檐。</p>
得青檐，孤之幸也。</p>
失青檐失青檐失青檐……</p>
其实姬明渊早就死了，在十年前他亲手射杀倪胭的那一刻。</p>
他是帝王，装在心中的必然是他的天下，他所有考虑的一切都以天下为重。可是如今他退位了。</p>
姬明渊望着落英缤纷的合欢树，释然地扯起嘴角。</p>
他可以把心空出来了，从此他的心里已全是她。</p>
倪胭的魂魄坐在合欢树上，她摊开掌心，掌心里姬明渊的星图中第七颗星迟到十年之后，终于亮了起来。</p>
倪胭抬眼望向树下的姬明渊。</p>
姬明渊溘然长逝，嘴角噙笑，手中握着那枚嵌着倪胭指骨的佩玉。</p>
倪胭从树上落下来，安静地望着姬明渊。当年她从城墙跌落下来，他冒着被射杀的危险将她抱上马，免她被马蹄踩。她手腕翻转，变出一条玄色的薄毯，她将薄毯轻轻盖在姬明渊的身上，免他吹风。</p>
一阵风吹过，合欢树上粉色的绒花徐徐飘落。</p>
院墙外，白发苍苍的苏公公抹了抹眼泪，下令身后侍卫去挖姬明渊的心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