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晈每每要出门, 临走时姜氏看着她欲言又止。</p>
其实她不用说陈晈也晓得她要讲什么,无非是想同她打探大院那边的态度, 那日喊她去送腊肉,就是为了让她好好认错,得了陈学年的原谅,比什么都好说。</p>
陈晈晓得她的脾气,便胡诌了些, 但她已经警惕了,总是将信将疑,但她是不可能亲自去问陈学年的,这件事便盖了过去</p>
一次姜氏替她整理衣领, 再一次嘱咐道“枸杞啊, 打父亲是不对了,老天爷也是不许的,你以后要乖乖的听你爹的话, 就算他打, 你挨几下就是了,我们不能做出不孝的行当来!”</p>
陈晈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 本来不打算说话, 但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 半带着玩笑“娘你放心,我铁定以后孝顺他!”</p>
姜氏这才笑逐颜开, 接过陈妞递过来的包袱, 里面有给她烙的大饼, “枸杞,你去完学堂,要赶紧回来照顾你爷爷,半天都没见到你,他肯定想你了!”</p>
陈晈嗯了一声,窗外下着雪,她从陈妞的手中的接过伞,走进雪里,陈妞跟了出来,递给她一块烤红薯。</p>
陈晈看着她淤青未退的脸蛋,没去拿那块烤红薯。</p>
大雪飘得到处是都是朦朦胧胧的,青山在远处都看得不清楚,高昌允站在树下等她,他现在已经长很高了,头发用发带树竖冠,发尾垂到尾椎骨,抱着手东张西望着。</p>
陈晈只能达到他的肩膀,将手中的大饼分了一半给她,两人走了过松树林,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荒草中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游动,陈晈捡了块石头对着比了比,问高昌允道“你说我能不能砸中?”</p>
高昌允迟疑了一下,点点头。</p>
陈晈估摸着是只野兔一类,打算猎了回去加餐,于是抡圆了胳膊,石头脱手而出,从空中滑出了一个弧线,只听得哎哟一声。</p>
陈晈心中暗骂,糟糕,同高昌允跑过去一看,唇红齿白的沈凝玉小姑娘捂着脑袋,毡帽丢在一旁,边缘染了些许鲜血,水灵的大眼睛委屈地挂着泪水。</p>
高昌允愣了一愣,一阵风似的跑过去,要将姑娘的扶起来,哪知道小姑娘见了他好似见了鬼,害怕的一缩,紧张道“你别过来!”</p>
高昌允果真站在原地不敢动了。</p>
陈晈走过去,沈凝玉看见是他,心中越发酸涩,又不愿意被她看到窘迫的样子,更加的羞愧,眼泪也掉得越多了。</p>
高昌允紧张得脸色发红,道“你别哭了,我给你看看伤口!”</p>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要你管!”</p>
“我……我怎么假慈悲了,又不是我打的你!”</p>
“就是你打的!”沈凝玉哭得鼻头红红的,指控他。</p>
陈晈咳嗽了一声,蹲下来从袖子拿出一丝方帕来,折成一叠轻轻的捂住她额头上的伤口,又伸手去捡她头上的枯草。</p>
她的脸近在咫尺,甚至是一点毛孔也看不见,就跟刚剥出来的鸡蛋一眼,沈凝玉身体里的血液霎时间滚烫起来,脸蛋红得跟夕阳似得,她都忘记哭了,胸腔里的东西砰砰的跳着。</p>
陈晈不好意思道“还真不是他打的,我以为是一只兔子,没想到是你!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去我家,我让我姐给你拿点药!”</p>
沈凝玉脑袋嗡嗡的,自看得见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完全不晓得她在说什么。</p>
高昌允见她发痴的眼神,快速的将陈晈提起来推在后面,咳嗽一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沈凝玉,你要是受伤了,我送你去看大夫!”</p>
沈凝玉看见陈晈跌落在雪地里,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要去拉陈晈,却被他拦住了,心中更加着急,气得要推开高昌允,结果高昌允顺势将手张开,她一着急,就扑在高昌允的身上。</p>
此时陈晈已经站起来了,正好瞧见这一幕,沈凝玉顿时脸一白,从一旁捡起帽子红着眼睛跑了出去。</p>
高昌允还要追陈晈连忙拉住他“人小姑娘受委屈了,你再追,人可真要喊爹妈了!”</p>
“她,她受什么委屈啊!又不是我打的……诶,诶,陈晈,你倒是给人家道歉啊……唉……”</p>
陈晈懒得理他个蠢货,这厢进了成,直接奔去俞记小栈。</p>
待入雅间下坐,店小二端上来铜锅,六七碟小菜,一大盘片羊肉,高昌允馋得直流口水,拿起了筷子,陈晈却毫无动作,只问店小二道“你家老板呢?”</p>
店小二唉了一声,说道“我这就去请!”</p>
片刻,来人面净无须,约摸三十多岁,身穿灰色斑纹直裰,外罩着青色的大褂,头戴软脚幞头,掀了珠帘,见了高昌允于陈晈,拱手道“两位贤弟!”</p>
陈晈最见不得他文绉绉的做派,明明是个饭店的老板,将碗筷往他的座位上一敲,铛的一声,喊道“俞老板别整那些客套的,快过来。”</p>
俞老板笑笑,一双狭长的双目微微上扬,坐下拿了筷子,说道“陈晈,上次你托我的事情,有些问题,倒要好好商榷商榷。”</p>
陈晈点点头,说“无论如何,我得先谢过你。”</p>
俞老板摆摆手,说道“那处房子,倘若是租赁,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我不知当不当多嘴一句!”</p>
“尽管说。”陈晈抽起筷子在锅里捞羊肉,发现都被高昌允捞得不剩多少了。</p>
“私以为与其租赁,倒不如直接买下来,我打听过东家的口风,原来是打算举家迁去太原,房子搬不走,便很想卖出去,因此价钱也很划算,城中有这样的价钱可只能买一半价格的房子,贤弟,倘若不是你,我是要直接买下来的。”</p>
高昌允道“可即便是买下来,陈晈顶多也就只能出三分之一的价钱!”</p>
陈晈点点头,俞老板叹了口气道“贤弟,你要是愿意,剩下的钱我倒是可以借给你,只是……”</p>
他面露难色,但陈晈晓得,他已经是十分仁至义尽了,便道“谢谢俞老板,俞老板肯借钱,陈晈感激不尽,怕要是向老板讨要点字墨,写一张借据。”</p>
俞老板脸上的难色终于舒展开了,露出笑容,虽然说他一贯同陈晈高昌允交好,但是这么一大笔钱,要是没个字据,即便是再放心陈晈,心中膈应得很,难为陈晈这样通透,也不枉费他帮她一把。</p>
便拍手叫小二上一壶好酒,陈晈玩笑道“俞老板,房子的事还得多拜托你了,只是你专门拿的这壶酒,我怕是付不起钱了,你也晓得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了!”</p>
俞老板哈哈大笑,只说道“这顿我请,就当你帮我救活了那盆“二乔”的谢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