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晈向来孤陋寡闻,又不懂得别人的眼色,并没能认真的揣测他话中的轻蔑,反而是敷衍的点点头,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并且说道:“真了不得,我十岁才能默写三字经!你比我厉害!”</p>
金绍堂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蹭的一下站起来:“陈晈你什么意思,你九岁就中了秀才,十二岁拿了解元,你给我装什么装!”</p>
刚刚一喊完,陈晈摸着鼻子笑了:“喔唷,原来江南神童还败我手下啊,这个消息令我我有点自豪啊!”</p>
“……”金绍堂才晓得她这是故意套话,气得吹鼻子瞪眼睛。</p>
树皮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殷栩竟然也难得的开了尊口,大概是长期的口吃,使得他说起话要比别人慢,</p>
“小时候,并没有,可说的!”</p>
陈晈切了一声,他突然又道:“一回,得了,一只猫!”</p>
他抬眸,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着黄色的火焰,就像是即将被吞噬殆尽的光明:“有点小!”</p>
邵傅聚精会神地听着,认真的发问:“什么品种的猫?波斯的,还是纯种的花狸猫?”</p>
“不记得!”</p>
他回答:“送人了!”</p>
陈晈预感到这件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便伸出手在火上娴熟的翻烤,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剩下三个人期待的望着他。</p>
果然,殷栩再也没有说一句话。</p>
三人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说完了,但又抓不住这件事的意义到底在那里,感觉意犹未尽,倒是高昌允阔气,不纠结这个毫无营养的故事,问道:“殿下如何也要去京城。”按理说皇宫贵胄是不用参加科考,自然用不着跟着他们一起受背井离乡之苦。不过这个问题殷栩大约是不会回答的,但他今日愿意主动搭上一两句话,说不定多的也肯说的,高昌允钻得就是这个空子。</p>
果然见殷栩默然的往火里添柴火,添得半天,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突然道:“传召,任,祠祭清吏司!”</p>
此话一出,金绍堂顿时沉默了,祠祭清吏司不过是五品官职,且是掌管些吉礼、凶礼事务,虽然大多数皇亲国戚只空有爵位,没有实权,也有些脓包皇子,找了品阶低的官当着玩玩,但在他心中,殷栩担任这个职位,分明便是辱没人才了——殷栩又如何能与那些声色犬马的草包皇子相提并论?</p>
陈晈闻言,方才明白他果然不是去京城耍的,原来是去当官的,虽不晓得是什么官,但只要是官,她得多多巴结才好,心下有了主意,便想着对殷栩的态度要好很多才行。</p>
因此见殷栩起身不晓得要去作甚么?她赶紧也起身,笑呵呵道:“殿下需要什么,我代劳就行了,何须您亲自去!”</p>
金绍堂自然是一眼看穿了她的龌龊心思,不屑的哼了一声,掉过头去烤火。</p>
殷栩听罢,顿时有点脸红,看着她谄媚的笑意突然也有点不爽,竟然难得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似笑非笑道:“出恭,能代我?”</p>
陈晈隐没在刘海里的眉毛一跳,脸上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变化,依旧是笑呵呵道:“这个我虽然不能代劳,却能守在你的身旁,要是有人来了,我替您赶开,要是有狼来了,我也替您赶开,准备您放心……”尿……</p>
“闭嘴!”他红着脸呵斥道,便匆匆的向黑暗里走了过去。</p>
将将走了几步,发现陈晈果然在后面跟着,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陈晈难道还真敢跟着他去尿尿不成,便也难得管,于是便直了脖子一直往前走。</p>
大约走了半柱香,陈晈竟然还没有退却的意思,倒是不耐烦道:“殿下,你尿个尿要尿到天边?再走我怕我们真遇见狼了!”</p>
月光下她朝着来得方向努努嘴,那篝火已经缩小得只剩下一点拳头大小了。</p>
殷栩觉得她的厚颜无耻果然没有度,冷笑着说道:“我无实权,对你,没有用!”</p>
陈晈一听,慢了三拍道:“啊!我以为,你当的是大官!毕竟是你皇家的人?”</p>
殷栩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却被他快速的掩盖了,随即便是对陈晈浓浓的厌恶:“不是,你不必!巴结我!”</p>
陈晈喔了一声,搓着手道:“但我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面熟,我巴结你是我的愿意,你管得着么?”</p>
她想了想,形容道:“那种面熟,好像就在哪里见过,我看你一眼就能深深的记住!”</p>
她望着他一双略略斜飞的丹凤眼,那眼中似乎团着化不开的墨,眼白又分明的雪,像是不愿意被瞳仁污染了似得——陈晈已经忘记了,她从三岁就会对漂亮的男人讲面熟这两个词语。</p>
许多年不用,说出来都有点生疏了,也怪不得殷栩不相信。</p>
她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真诚:“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p>
殷栩迫于她灼灼的目光,轻轻的侧过头去,长且翘的睫毛闪动了一下,五指半拢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听陈晈又自言自语道:“但是您身份高贵,哪里是我们这些下贱的人见得的!”</p>
陈晈说完,便只留下一个佝偻猥琐的背影,悲怆的走开了。</p>
“是见过的!”殷栩望着她失落的背影,嘴边溢出的话被风一吹就散了,他喊道:“你替我,守好。”</p>
陈晈转过来斜看着他:“算了,省得你说我巴结你!”</p>
他笑了,一语道破道:“本来,就巴结我!”</p>
陈晈哼了一声,甩开了步子朝前走,他快步跟上去,见陈晈还是不理会他,便好笑道:“你莫欺我,口吃!难以辩解!”</p>
陈晈还是撅着嘴!</p>
他便道:“你以后,不要乱说!”</p>
“您指我说觉得你面熟,抱歉,我现在觉得你面生得很!”</p>
他被逗笑了,道:“怎么,生气!”</p>
“没!”</p>
“巴结人,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