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陈皎语中不少冒犯他的话,若换成别人,早身首异处了,他已经忍了很久。</p>
陈皎却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神态都收敛了,道:“公公,陈某当然知晓我们应该"团结一心”,故此这些日子来,虽倾慕公公美貌,可尚且有自知之明,公公若是无心与我,怕不要随意挑逗才好,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可陈某做官做官不过是为了权色二字,现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您要是打算用这些来考验我,怕陈某是经不住的,要丢了乌纱帽,且陈某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俗人,也是个十分听话的人,公公,人家掏心掏肺的把弱点都告诉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啊!”</p>
吉祥没有说话,想自己一番引诱她临了又反悔的行径,她不过一句考验便顺过去了,并滴水不露警告他莫要拿她的前途做威胁,果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好生厉害。</p>
他自是个通透的人,登时哈哈大笑,道:“陈大人说这话有趣了,杂家一个阉人……”</p>
还未说完,陈皎已经冷眼冷面的走了出去,连个招呼也不打。</p>
守门的小太监见她出来,心中嘲弄她真是榆木脑壳,如同之前那几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一样,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气节,得罪了吉公公去,以后只能折损在朝堂上,于是心中的敬偎消散了,要知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那几个为保清白朝臣,最后被调离京城了不知道在那个疙瘩地做个县官,这辈子是没有回京的可能了,还有一个被惯上谋逆的罪名,被处死了。</p>
他久居深宫,深懂落井下石的道理,为了显示对吉祥的衷心,登时挺直了腰背,掐着公鸭嗓,神态颇为目中无人:“陈大人,慢走!”</p>
陈皎冷笑了声,对着他细腰杆狠狠踢了一觉,小太监顿时散了腰,伏在地上捂着腰眼尖声叫唤,陈皎重新抬脚,这回踩在他头上,并碾了碾:“狗东西,长这么骚/行不晓得拿个扇子遮遮,非要出来招摇露面,想勾引谁呢?被人盯上还不是自己活该!”</p>
这番话一字不露的传进了吉祥的耳朵眼里,给他擦拭脖颈上的酒水的太监道:“陈皎这厮太目中无人了,公公,小的替您觉得愤怒,您为何不教训教训他!叫他晓得您的厉害!”</p>
吉祥白脸里偷着青,可终究是久经官场的人,气度难得:“不要坏事,她明言喜欢金银财宝和权利,这样好用的人,上哪里找去?”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帕子亲自擦手脖子里的黏腻,暗想陈晈这个狼崽子比那些口里公正不阿,内里一堆坏水的大臣们要好多了,也容易掌控,人不怕不坏,就怕坏得毫无弱点,那该让人害怕,陈晈这般直言不讳,倒是令他很是欣赏,毕竟他求的无非是权和财 ,两人算是各取所需,他相信这回没看错人。</p>
那太监垂首回了一声是,两眼却是盯着陈皎的背影,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昔日他十一岁入了宫成了太监,故而男人的形态并未出现,现在十七了,虽无小时候可爱精致,却生得面白无须,以至当年幼小时是成为了太监们亵/玩的对象,后来跟了吉祥,成了吉祥的玩/物,这才爬上了如今的位置。陈晈那一番话,简直就是在侮/辱他。</p>
门口小太监脸蛋被踩在地上,根本说不出求饶的话来,旁边的太监们见了这个阵仗,又没听见吉祥的指示,哪里敢来劝说,正是时,门外太监领着长盛和方爱林走进来了,长盛见了陈皎行了个礼,说道:“陈老爷,我们王爷有请!”</p>
陈皎才松了脚,在周围一片吸气的声音中颇为儒雅的理了理袖子,长盛望了她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把探究的目光投上方爱林:这特么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p>
吉祥又怎地?他就没见过陈晈吃过亏!</p>
方爱林自然听说过吉祥的名声,心中记挂着陈晈,可如今看见陈晈无事,他心中算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但见她把小太监欺负成这样,顿时觉得十分苦恼——我的小祖宗哟,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只需要稍微片刻,他就来了,干甚么要得罪吉祥?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p>
陈晈一听一双眸子好似阳光下荷叶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喔,王爷要见我,走走走,莫让他久等了!”</p>
长盛:你可要点脸,不要对他家王爷做出这种色/眯眯的表情……</p>
鹅毛大雪已经消停了,三人走在道上,快要出宫门时,正撞上从南书房出来,要回家的金绍堂。</p>
尽管隔着夜幕,但陈晈仍旧看出他眼底的愧疚,不安,甚至是嫌弃了。</p>
方爱林和长盛齐抱拳道:“拜见金大人!”</p>
陈晈却听出方爱林的声音有些冰冷,这倒是有些少见,方爱林生得一张笑脸,鲜少对人如此冷淡。</p>
脚踩在雪上的声音滋滋的,告别了金绍堂,出了宫门,轿撵很快到了殷栩的住处,陈晈已经睡了个迷糊觉,可一想起殷栩,又强撑着整理了一下官服,是以长盛见她出轿子时,那一举一动十分的讲究,处处透着装模作样的嫌疑。</p>
但今日算不得好日子,陈晈万没想到虽然能再进了殷栩的宅子,却没能见到殷栩的人,颇为遗憾,吃了许多进贡的糕点后才领着方爱林回去了。</p>
后半夜才到了家门,方爱林关了大门随陈晈进了书房,方才面色犹豫道:“大人,可是吓死小的得了,吉公公对你没有做甚么事儿罢!”</p>
陈晈瞟他不自在的神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是问道:“你去求了九江王?”</p>
方爱林再一拱手:“请大人责罚!当时小的见大人许久不出来,小的又曾听些混账造谣说吉公公……小的一时担忧,见已经夜深了,突然想起金大人同老爷是同窗,于是擅自做主去南书房求了金大人,可金大人避而不见,小的又去求了九江王!”</p>
“做得很好!”陈晈啜了口茶解去口中的酒味:“我就说殷栩正在同我闹矛盾,怎么会来,原来是你通知了!下次你要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那样殷栩应该会亲自过来了。</p>
听她直接称九江王的名讳方爱林心中咯噔一声,却不敢表露出内心的想法。</p>
陈晈接着道:“吉公公对我,自然是想做那种事!”</p>
方爱林突然不晓得如何接话,陈晈的姿容他是晓得的,年少亦是她的另一个短处,不仅仅是人生的阅历上,更是她这一身的气度,不能叫人信服。</p>
可他不晓得,陈晈已经是重活一世的人了,两世的年头加起来,满打满算三十岁差不离了。</p>
“你还有想说的话一并说了,省得夹着不痛快!”</p>
方爱林被她戳中想法,已经不惊奇了,道:“小的是在想,太监们心眼都小,这次得罪了吉公公,怕大人要早做打算!”</p>
陈晈微微一笑,笑得方爱林摸不着头脑:“打算甚么?明早他定然会送礼!到时候你捡两样喜欢的。”</p>
方爱林道了一声是:“是!”心中的困惑却憋不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道:“大人,你……”</p>
陈晈一看他紧张的模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向后一跳,坐上了书桌,两条腿叠在一起:“瞎紧张什么!不过是个阴阳人而已,他跟我玩潜规则?小爷我琢磨着潜别人的时候他还是个男人呢!”</p>
方爱林见她若有所指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冷颤,并默默的退后了一步。</p>
——虽然他还没有娶亲,可不代表他喜欢男人,以前在军队中,三四年没见过女人他也没打过战友的意思,陈晈虽然可爱聪慧,可她是个男人啊,他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