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了踢腿,又松动了一下手臂,方觉得寒意退散了些许,街道上铺就着的大青石板被摩擦得光滑,陈晈走在上面很是踏实,偶尔有不认识的人从与她擦肩而过,她能听见寒风刮过屋檐的声音,她抱着手捂子路过巷口时,余光瞥见人潮攒动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正站在小摊贩前,是何等的鲜明,她顿了顿,唇角微微地勾起,向后退了几步,身子微微向后一仰,伸头去看巷道里那白色的身影。</p>
语气里透着轻快和欣喜道:“请我吃一个罢?”</p>
殷栩这才慢慢转过头来,一双招子黑白分明,凌厉的下巴紧紧的绷着,然而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p>
此时,煎饼摊的老板笑盈盈地把烙好的饼子递给殷栩,殷栩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陈晈终于舍得从手捂子里伸出手来,抢过殷栩手里的铜板给了老板。</p>
老板笑着道:“小公子,用不了这么多?”</p>
陈晈道:“还有我的一份!”</p>
老板笑眯眯的应了,熟练地把木桶里的面糊舀出半勺,均匀地往锅里一滩,磕上一个鸡蛋,再放上切好的菜和青葱,腌萝卜和肉干,两块炸脆得面皮,裹成浑圆的一团,扯了张牛油纸裹上给了陈晈。</p>
煎饼果子还冒着白色的热气,陈晈走了几步,发现殷栩还没有跟上来,便又伸手去逮他。</p>
殷栩避开了。</p>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两排的灯笼姹紫嫣红,印得他们脸蛋红红的,殷栩没了吃东西的心情,眼神很深沉,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最起码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等走到分岔的路口时,陈晈拽住了他要右走,他终于望向陈晈,眼神又冰冷,又决绝:“陈晈,人需,自知之明。”</p>
陈晈手中的煎饼果子已经快要吃完了,听了这句话,她打了个饱嗝,抬头望他,无比的真诚:“我喜欢你,殷栩!”</p>
殷栩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紧接着他嘲弄地看着她:“陈大人,今天,喝多了。”</p>
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痛楚,这使得他心惊,但他很快掩盖了,藏匿真实的情感,他一贯很擅长,所以陈晈并不能在他脸上捕捉到任何的痕迹。</p>
就像明明知道陈晈一直在攀附他,他也从未表现出半点厌恶或者疏离,就如同他对所有人一样,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态度表达出来,但今天不一样,至少现在不一样,她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自己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其实当初,他是……试探过的,但她依旧选择了仕途,一举成名,她是开朝以来最小的状元,局面便已经不可逆转,倘若她愿意,他是可以将她藏起来,然后给她换个身份,让她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但她的选择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有很多事,不必明说。</p>
既然如此,她就应该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的身份并不利于她仕途,可她一次次地试图靠近,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他想告诉她。</p>
陈晈抬头看他,他紧紧的抿紧了唇,试图用冰冷的态度让她知难而退。</p>
她盯了他半晌,心中想,造物主想必在他的五官上耗尽了心思,他的脸蛋确实精致得叫人叹服,也叫人自卑,她望见他奶白的皮肤上隐隐透出青色,似乎是愤怒了,可是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愤怒也是一种情绪,她觉得自己果然是还是很能影响他。</p>
“方才你路过我和金绍棠喝酒的雅间门外罢!为什么不进来喝喝酒?”</p>
殷栩觉得她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说话从来没有逻辑性,当即敛去眼中的复杂的神色,并不说话。</p>
陈晈道:“我在你府中诱了几个丫头,喊她们随时同我说说你的喜好,我这才晓得原来你喜欢羊肉泡馍,也喜欢煎饼果子,你专门光顾的那几家,我都知晓,并且很熟悉,因我也常常光顾。”</p>
殷栩听见她这口气,心中就觉得隐隐不好,转眼见她缩了缩脖子,眼神很是无奈很无辜,像是一只小白兔,就更不好了,他甚至想去捂她的嘴!</p>
果然,陈晈不负众望道:“你怎么就不顺带喜欢喜欢我?”</p>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他还是慌乱的很,又觉着愤怒,陈晈怎么能监视他?</p>
“你,卑鄙!”</p>
陈晈道:“你要是冷着我,不说原因,我还有更卑鄙的!”突然狡黠一笑,殷栩觉得她从小白兔变成一只摇动着尾巴的狐狸:“你一个堂堂世子殿下,怎么会吃这些,我记得这些都是我介绍你的,你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吃,到底是因为好吃,还是因为……介绍的人呢?”</p>
殷栩:“……自作,多情!”</p>
陈晈道:“其实我今天不是谋划来的,是真偶遇了你,不过在雅间里时,我就晓得是你,你我认得你衣服上的味道。”</p>
殷栩并不相信,陈晈的谎言太多了,十句话里没有一句是真的,她说今日的偶遇没有预谋,谁又能相信,连他身边也能安插了人,只是这计谋,不该用在他身上,他也……不会在上当了。</p>
“陈晈,那些,奇怪的话,是,给我听的罢!”</p>
他抬头,望着街道的尽头消失在夜幕里。</p>
陈晈半晌才明白他是指在雅间里,自己说喜欢一个人,就仅仅只是喜欢而已。</p>
她挠挠后脑勺,很实诚地道:</p>
“当然是故意说的,可喜欢你并不是我故意做的事情。”</p>
脸莫名的有些发烫,她把手捂子递给他拿着,拍拍红扑扑的脸:“我猜你也喜欢我的,因为你吃我喜欢吃的小吃,独自去我去过的地方,看我看过的戏,我有这个把握!”</p>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突然觉得自己尤其孬种,猛地抬起头来,快速地伸出手拽住殷栩胸前的两缕头发。</p>
殷栩尚且在震惊中,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头皮一痛,嘴唇上就贴了个热热地东西。</p>
……陈晈这个该死的东西!这是……第几次了……</p>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头发夺了回来,并捂住了陈晈屡次犯/罪的嘴。</p>
陈晈奋力挣扎,殷栩红着脸把她的手反剪了,抬头见大街上人们没怎么注意,赶紧按着她闪进了一旁黑漆漆的巷道里。</p>
可是才松了手,陈晈又贴了上来,还是老办法,扯他的头发。</p>
殷栩道:“陈晈,住嘴!”</p>
陈晈桀桀地奸/笑出声:“哈哈哈,你叫吧,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p>
“……”</p>
他终于奔溃了:“陈晈,别犯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