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收回了视线。</p>
“沈教授也看网球队比赛吗？”身后传来助教兴致勃勃的声音，“我们学校的网球教育很有名呢，下个月的大学联赛我已经问他们要好了票……啊，刚才那个赢球的学生不是我们校队的吧？咦？好面生啊？”</p>
沈酌从窗前转过身，合上电脑，放进公文包。</p>
“这栋楼位置有点吵，”他说。</p>
吵？</p>
学校花大力气请来的遗传进化课题领头人、HRG主任沈教授说他的办公室吵？！</p>
沈酌拎着电脑走出办公室，助教一个激灵，赶紧撒丫子追了上去，一路积极比比划划：“那要不我跟学校说给咱们换一间办公室？换生物楼顶层那个大套间可以吗？我可以拿经费买一个新沙发吗？我还想买个咖啡机，再给咱们买个烤箱……教授等等我！沈教授——”</p>
……</p>
午后晴空万里，阳光穿过树梢，盛夏的风裹挟着泥土气息，呼啸远上天际。</p>
白晟在车门前站住脚步，将皮绳随手轻轻一抛，又接住那道闪光弧线，看着那对素金指环沉甸甸躺在掌心。</p>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未来你会遇见更多人，拥有更多经历，与这世界产生更多联系……所以别现在就妄下断言。”</p>
……是妄下断言吗？</p>
白晟多少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将指环重新戴回脖颈上，放回衣领里。</p>
也许这世上有人真的只能见那一面，登场时浓墨重彩，抽身时不留痕迹，终究只是梦影交错间一场落花流水的缘分。</p>
应该不能再相见了。</p>
遥远大西洋上温暖的风吹过海峡，席卷陆地，裹挟着隐秘的青涩酸楚，带走了白晟十九岁那年仓促的夏天。</p>
时光荏苒，风声呼啸，光影细微如流水逝。</p>
八年后，大洋彼端。</p>
申海。</p>
“……人类与进化者的冲突没有一次是得以善了的，突发进化的代价落到每一个平民头上，都是灭顶之灾……”</p>
“可我只想追随你啊，沈监察。从我当年第一次在报纸上见到你的时候就这么想了。”</p>
酒店金碧辉煌的灯光下，白晟拦在大厅门口，双手抱在胸前，笑吟吟看着脸色森冷的申海市大监察官：</p>
“追随你一直是我平生的梦想啊。”</p>
身后大厅硝烟未散，不远处监察员走来走去，那几个非法交易进化源的进化者血迹还残留在满地狼藉之上。</p>
这么近的距离，沈酌微微眯起眼睛。</p>
面前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年轻S级进化者，却仿佛与很多年前，深夜暗巷，一道狼狈绝望的困兽身影微妙地重合。</p>
但那实在太久远了。</p>
记忆闪现一霎光影，转瞬湮没茫茫深海，再也不能抓住那电光石火的端倪。</p>
“不需要，白先生。”沈酌如此心平气和地回答。</p>
“以后请别再窥探我的私事了。”</p>
两人擦肩而过，沈酌走向电梯。</p>
白晟扭头望去。</p>
繁华岑寂灯火阑珊，申海市监察官大步走向远处，制服衣襟中微许清淡气息从鼻端随风而散，恍惚竟唤起一丝熟悉，如拂去蒙尘的镜面，在回忆深处猝然一颤。</p>
白晟怔愣住了。</p>
……不可能的吧。</p>
他下意识想。</p>
灯红酒绿分割出两个不同的世界，两人就在那璀璨与晦暗的分界线两端，愈行愈远——</p>
风声穿过灵魂深处隐秘的空洞，如潮水轰然而近，淹没数年时光。</p>
无人知晓，岁月散尽。</p>
彼此曾有一面相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