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不知道阿娘为什么哭，可是她看阿娘哭，自己心里也不舒服。</p>
她把小脸埋在容无崖的肩上，闷着声音问，“爹爹，阿娘哭什么？”</p>
容无崖眉眼温柔，“在哭伤心的事。”</p>
“为什么……”小家伙不懂。</p>
她和爹爹都在，阿娘为什么还会伤心呢？</p>
容无崖揉了揉醒醒的脑袋，然后把她交给跟进来的奶娘，自己则俯身擦拭她的泪。</p>
是梦到了什么，才会这么伤心？</p>
楚殷殷的梦无边无际，无休无止。</p>
她一开始梦到了高高的墙，梦到了那个像口棺材一样的小院。</p>
她看见自己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在侍卫打开粗壮的铁链之后，被推进了房间里。</p>
床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狼狈男人，身体破败不堪，面容却俊美精致的令人难以移开眼。</p>
即便是在梦里，她还是被那个男人的容貌所吸引，想不由自主的对他好。</p>
然后她就目睹了他们之间的相爱相知，分分合合。</p>
她还梦见了白生墨，梦到了楚霜霜，梦到了前世死的那天，天空飘着大雪。</p>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而她不着寸缕，屈辱的死在了那个不见星月的夜晚。</p>
楚殷殷为自己感到不值。</p>
她似是有意识的，又似乎没有。</p>
她在梦中，看到自己破烂的、满是血污的尸体，被几个宫人就拿凉席随便一裹，然后丢到了又高又深的宫墙之外，疾风狂雪拍打，薄薄的草席，被掀开，露出干枯的瘪瘦的身体。</p>
这一片荒地上，到处都是尸骨。</p>
有的是像她这样，刚死掉还没有腐烂的。</p>
有的则是死去多年，早已经化成一副白骨的。</p>
她就这样混在这些尸体中间。</p>
睡梦中的楚殷殷，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想起从前，然后一遍遍的恨刻入骨髓。</p>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老鼠，开始在她的身上爬过，踩在她的脸上，撕咬她的肉。</p>
楚殷殷觉得一阵阵干呕与恶心涌上来。</p>
她不忍再看，以为自己就这样，会和其他所有尸体一样，慢慢变成尸骨。</p>
可是……</p>
直到那天的到来。</p>
梦里面那是个黄昏。</p>
她看到一个男人，穿着华贵，黑色的厚底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沉稳的走到乱葬堆前。</p>
男人巡视着目光，很快在看到什么之后，眸中闪过丝丝迟钝的痛楚。</p>
他走到她的尸体前，驱赶走还在游窜的老鼠，小心翼翼的将帕子盖在她的脸上。</p>
他又取出一条帕子，细细的拨去覆盖在她身上的积雪，认真又虔诚。</p>
楚殷殷临死时，是没有穿衣服的。</p>
楚霜霜为了羞辱她，自然是无所不用极其。</p>
可面前的男人，目光中却没有任何色欲，更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宝贝一样。</p>
雪色和黄昏融成一体似的，什么都看不真切。</p>
可是奇怪的是，楚殷殷看到他漆黑的眸子，还有他顺着眼角滑下来的泪。</p>
她的心也跟着痛了。</p>
男人将她身上的积雪清理完毕之后，脱掉自己的外袍，从头到脚裹住了她。</p>
他的动作依然是轻柔的，根本不像他这个人的霸道与强势。</p>
然后他将她打横抱起离开。</p>
他将她抱到了府上，于是她又看到了那个就在前不久还居住的熟悉小院。</p>
她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加上有老鼠虫蚁的啃噬，本就干枯瘦瘪，现在更是难以入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