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一身淡色寝衣，这般发丝铺满，颜色分明，越发衬的沈凝那张脸白皙清透，五官精致漂亮。</p>
容澈心念微动，低头。</p>
沈凝抬手挡了他一下，他的唇落在了沈凝的掌心。</p>
沈凝说：“你不是要听我说以前的事情吗？又来使坏。”</p>
“没有。”</p>
容澈的唇吻了吻沈凝的手心，拉来衣袍盖住她的腿，自己身子往后靠上软垫，轻笑道：“说吧，我认真地听，再不使坏了。”</p>
沈凝白他一眼，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握着，一手揪着他衣带把玩，理了理思绪慢慢开口。</p>
她说的轻描淡写，将那三年的事情与容澈提了提。</p>
说起她曾飘来荡去，穿墙而过，看了许多人的密辛，看了许多人的艰难。</p>
她看到有官吏的敷衍，看到有百姓有冤难伸。</p>
看过有村夫野汉与有夫之妇通奸。</p>
看过勤恳的妇人却有个好赌成性，好酒成性，动辄打骂妻子的丈夫。</p>
看过父母为子女操碎了心，却养出一对忘恩负义的吸血虫，白眼狼。</p>
内宅妇人守着孤灯哭泣，娇美小妾缠着老爷不放。</p>
沈凝轻轻浅浅地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没有条理，东拉西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自己曾经的见闻。</p>
不知说了多久，外面雨疏风骤，耳畔除去容澈平缓的呼吸，便是呼呼风声。</p>
沈凝住了口，仰头面对容澈，“那时觉得这世道丑恶至极。”</p>
“我曾经并不知道那些丑恶。”</p>
“我也以为，总是美好更多一些。”</p>
“那时候真切看到了，真是……男盗女娼，一片污烂。”</p>
容澈一时无话。</p>
他原本出门的时候就并不多。</p>
后来沈凝出事，他待在睿王府，更加深居简出。</p>
到现在，除去与沈凝到外头走动一二，或是必须出门办事，几乎都深居府上。</p>
容澈自幼熟读各类典籍，文史经略，可纸上得来终觉浅。</p>
书本里的故事和道理，与这真实的世道相比，就单薄空洞了许多许多。</p>
沈凝说的这些，他亦不知说什么好。</p>
他自己也曾知道无数丑恶。</p>
人生在世避不开那些丑恶，无法控制自己陷于那些丑恶。</p>
除非一辈子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不见人。</p>
可那样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p>
容澈抚了抚沈凝的发丝，柔声问她：“除了污烂，没有别的吗？”</p>
“……”</p>
沈凝一顿，侧脸贴在容澈掌心，“有的。”</p>
“有相互扶持的兄弟，爱子心切，孝心回报的母子。”</p>
“有琴瑟和鸣的夫妻……”</p>
“还有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姐妹扶持，只是这样的好，相对于那污烂的坏来说，比例要少的多。”</p>
“这世上人有千千万，许多是我们管不了的。”容澈温声开口：“只有我们自己，和我们自己相关的人和事，才需要我们花更多的心思去关怀。”</p>
“这还是你先前与我说的。”</p>
沈凝轻笑一声，“是啊。我先前与你说过这些，除去与我们自己相关的，其实旁人如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