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的夜风呼呼而过。</p>
原先沈凝听着都觉难以入眠，如今住在这里时日久了，习惯了，今日心情又难得疏松，那呼呼的山风倒是成了助眠之音。</p>
她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p>
今夜风大，呼啸的山风吹开了竹楼的窗。</p>
“哗”的一声，便要拍向墙壁时，窗扇被人稳稳地握住。</p>
玉虚尘不知何时到来，那窗扇正被他握在手上。</p>
他将窗户重新关来，转身往床边而去。</p>
行走之间衣袂翻动，缥缈无声。</p>
停在床边，他看向睡熟的沈凝，只瞧那姑娘神色倦怠，却挂着明晃晃的欢喜，一时眼底浮起怜惜无奈之色。</p>
他轻叹了一声，动作极其轻柔地扶握着沈凝的双肩，带着她趴到床榻之上，又拿了毯子给沈凝盖好。</p>
确定沈凝睡的安稳，没有醒来的迹象，玉虚尘这才转身，坐在床尾的位置，目光落到沉睡的裴怀英脸上。</p>
从沈凝放血救治裴怀英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天了。</p>
裴怀英虽然还是那般枯瘦，但脉搏一天比一天有力，气色一天比一天好。</p>
照理说，应该就是最近这几日要清醒了吧？</p>
玉虚尘抬了抬手，终究是放任自己，牵住了裴怀英枯瘦的手，感受着那只手清晰的骨节纹路。</p>
她原不是这样的。</p>
英气，飒爽，勇敢，那才是裴怀英。</p>
她以女子之身拉百石弓，带千军万马，横扫八方，勇武冠绝三军，当得上英雄人物。</p>
可现在……</p>
传递给冀州那边的信也送出去半个月有了。</p>
算着时间，沈敬轩马上就要到了。</p>
到了那个时候，一家三口团聚，多么美好的场景。</p>
一切已成定局。</p>
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p>
玉虚尘心底的妄念，不舍，曾经被他压在最隐秘的角落，不会放出来一点点。</p>
可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看着那沉睡的一对母女，他心底的情绪难以控制，奔涌而出。</p>
这一切一切的美好，原本应该是他的。</p>
可是阴差阳错。</p>
错过就是大半辈子。</p>
玉虚尘心中无比沉痛，另外一只手落到了睡着的沈凝的头上，轻轻抚触那柔顺的发丝，享受着着偷来的片刻天伦。</p>
……</p>
沈凝这一觉睡得极好，几乎是一夜无梦。</p>
到了快醒的时候，才迷糊地梦到沈敬轩带着她骑马。</p>
那时她才只两三岁而已，身子都没半个马腿高，被沈敬轩抱着坐在马前，却一点也不怕。</p>
她拽着马鬃咯咯笑个不停，那么开心。</p>
也不怕掉下去。</p>
她知道父亲会护着她，不会让她有半点危险。</p>
“爹爹……”</p>
沈凝的口中轻声呢喃着，唇角勾着清浅笑意，慢慢睁开了眼睛。</p>
却不想眼前视线清明的一瞬，她竟是撞入了一双漆黑的不见底的眼睛里面。</p>
那双眼睛黑的像墨，亮的像是镜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