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业说：「老师，我们都是做医生的，医疗关系中，夫妻关系大于兄弟关系。你担保不了，您也不是直系亲属。请您出去，谢谢。」</p>
「我要继续手术了。」</p>
微胖中年低声靠前几步：「方医生，给个面子嘛，其实我和骨科的很多老师都认识，没有必要麻烦多打几个电话。」</p>
「你打一百个电话也没用！我说了，我去不了。」方子业道。</p>
「那首诊负责制怎麽说？」微胖中年问。</p>
「知情拒绝大于首诊负责制。急诊的首诊负责制，是专科首诊负责制，我转交给了我上级医师处理，就是为患者提供了更优质的医疗服务。」</p>
方子业的语速加快了几分：「手术室里的制度要不要我给你背一下？」</p>
「巡回老师，喊一下护士长！」</p>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本来都是留一线的。</p>
但你妹夫那是什麽做法，直接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写了要求副教授级以及以上的医生手术，我去你个der去！</p>
你担保，你如何担保，你到时候直接开溜了不担保了，我找谁闹去？我还得找老师，找医务科，找很多层关系，才能够把这件事揭过去。</p>
我是当医生的，又不是来学习如何规避责任的。</p>
微胖中年嘴角一咧一咧地转身就走了。</p>
手术室制度是任何手术室的人员，上至医务科的巡查，下到实习医生和实习护士，永远不得在台下打扰主刀团队的操作。</p>
如果违反了，可不仅仅是院内处罚的问题。</p>
医院的手术室在法律层面具有非常特殊「公共秩序」权，再不济，方子业到时候把这个中年打扰他手术的事情，给这个病人的家属一讲，他这个职业都得玩脱。</p>
没有人敢在手术室里大闹，除了什麽都不懂的家属！</p>
中年离开后，方子业就听到对面的王元奇低声解释道：「子业，我是亲眼看到了13间病人的家属写了那一行字，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过去。」</p>
「补签字都不行！我们无法排除患者家属提前被亲属指点过，偷偷地拍了照片！」</p>
「谢谢王师兄。」方子业点头。</p>
没有王元奇的话，方子业其实过去做一台手术无所谓。</p>
但是为了做一台手术，为了去保一个病人的双腿，为了做好事，把自己的职业搞脱了，那方子业的冤枉谁来补偿？</p>
然则，这个中年说的没错，他的确和骨科的很多老师都是熟人。</p>
才离开了两分钟，方子业的电话就响了起来。</p>
「方医生，是师父邓勇打来的，接吗？」巡回护士问。</p>
「帮我接一下，开扩音，谢谢。」方子业怎麽可能不接。</p>
电话接通后，邓勇的声音扩散开：「子业，你现在在医院吗？我听说，你来赛场之前，会诊了一个毁损伤送了手术室，这是你接诊的病人，你回去了还没上台，是在创伤中心诊室值班吗？」</p>
「不是的师父，我在急诊手术室。」</p>
「但之前的那个急诊患者，家属强烈要求副教授和副主任医师级主刀，如果不是的话，他就要去举报，写在了手术知情同意书上。」</p>
「而且病人和家属也的确有关系，他们打电话把彭隆教授叫来主刀了，估计彭隆教授并不知道这件小事，所以才喊我过去。」方子业解释。</p>
「写了字吗？谁教的？」邓勇的语气严肃起来。</p>
王元奇接过话：「不知道是谁教的，病人家属自己写的，我也拍了图片，师父。」</p>
「好了，我知道了。」</p>
「我去回他。」邓勇主动挂断了电话。</p>
……</p>
方子业就与王元奇面面相觑了一阵，而后继续低头开始手术。</p>
不过，王元奇低头时多问了一句：「子业，其实你是有空过去的对吧？其实这台手术的情况，已经不那麽紧急，你过去做完手术再过来，都还是来得及的。」</p>
「你也得人家让我去啊？空口无凭。」</p>
「落笔为证。」</p>
方子业不再多话，再拿起了手术刀后，轻描淡写地再清创了几刀，本来看起来血运不通的软组织层，不知道哪一条的滋养动脉栓塞处被方子业给切破。</p>
有少量的血液渗出后，方子业大喜过望地小心用纱布沾了沾血迹，看到红点后，笑靥如花。</p>
对面，王元奇看了震撼莫名：「子业，你是在清创的同时，想办法重建了血运吧？」</p>
说完咂舌，右手收回了手术刀后，在空中轻轻颤抖。</p>
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蕴含了何种高端的操作，只有懂行的人才清楚。</p>
方子业前进的速度，一如既往的迅速。当年的自己，从上往下看，只会觉得方子业很快，等方子业超出自己的视野后，王元奇就没有太多的概念了，反正只觉得方子业优秀。</p>
但具体优秀在哪里，进步多快，超出了王元奇的认知。</p>
如今，某一刻反应过来后，方子业一路的速度一直未曾减过，现在的技术，越发醇熟，可以完成同行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技术。</p>
「嘿嘿。」方子业把手术刀一放，笑了两声，而后就任凭鲜血在皮肤下自由流动。</p>
手术中的止血是为了减少出血，但缺血后的再出血，却是每个外科医生最喜欢看到的场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