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业再一次看向中年男子，是实实在在地理解了他的感受。</p>
麻绳专挑细处断，老天专挑苦命人。</p>
现在她这样的情况，要麽是已经转移了，要麽就是全身多发，即便是现在切除之后，可能还会长起来。</p>
甚至还没出院就可能又出现一个骨病灶。</p>
方子业细细地看过之后，才道：「哥，我看过了。目前而言，可能您需要去京都或者魔都再找找机会。」</p>
「我也做不了这样的手术。」</p>
「但？」</p>
其实方子业想说，以你女儿这样的情况，与其让她做这麽多地方的手术，不如让她好好地安度馀生吧。</p>
没有必要把她剩下的日子困在病房或者是化疗间。</p>
六处病灶，几乎泛及全身，这怎麽手术？该怎麽切？</p>
更何况，方子业连骨肿瘤专科的都不是，目前完全无法下手。</p>
只是，这夫妻两人得一个孩子不容易。</p>
这个孩子还是试管得来，如今养到了八岁却发现了这麽一遭，方子业真的狠不下心说你们别治疗了，带她好好看看世界……</p>
「方医生，连你也没办法麽？」</p>
「言初那麽重的情况，您都想出来了办法，我女儿她？」</p>
「当然，她的情况也不简单。」中年说。</p>
「我们可以不用考虑费用的问题，我可以借到很多钱。」</p>
方子业摇头：「哥，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技术壁垒。」</p>
「你或许找了全世界的医生看，给你的答覆也都差不多。」</p>
「我们医院的骨肿瘤肯定达不到世界第一流的水平，但对这样的疑难杂症的解读，还是比较专业的。」</p>
「对不起啊，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你。」</p>
方子业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片子都一一回纳入平片袋子。</p>
方子业注意到，他没放进去一张，对方的中年男子就越绝望一分，仿佛方子业放进去的不是片子，而是把他的整个世界都割裂了。</p>
方子业没有孩子，无法完全理解父母对儿女的爱。</p>
但方子业换位思考，假如是自己的父母……</p>
不不不，希望没有这样的假如。</p>
「对不起。哥！~」方子业非常真诚地将平片袋送回到他手上。</p>
「不好意思，打扰了，方医生。」中年男子接过袋子，心情沉重地要往外走去。</p>
而当他扭开门正要出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大声呐喊了一句：「为什麽会这样啊？」</p>
「她才八岁？」</p>
方子业吸了吸鼻子，又摸了摸鼻子，舔了舔嘴唇说：「哥，这个答案我也没办法给你，但如果你去楼上多看几眼的话。」</p>
「你会发现，骨肿瘤专挑年轻人。」</p>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方子业说。</p>
这是一个事实，方子业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不是诅咒，这是经过统计学发现的规律。</p>
骨肿瘤好发于青少年和六十岁以上的老年。</p>
中年走了。</p>
等方子业出门时，他带着自己的老婆，推着自己的女儿，走向了走廊通道的狭角。</p>
方子业只是做了一个诊断，他『得到』的是一个将死的女儿以及『孤寂』丶痛苦的家庭。</p>
骨肿瘤专科的同学曾经给方子业说过。</p>
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好好地自我心理疏导一番，甚至有时候还要求助于心理科的老师……</p>
方子业的心情凌乱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p>
即便是刚刚中年的呐喊，也未让他的心情有过多的波动。</p>
每个人都不是全知全能，方子业充当的角色和要素目前就是创伤外科的医生。</p>
先做好自己的本分吧，方子业冲向了手术室，打算『虐人』发泄一下……</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