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半辈子太顺了，虽然我家境一般，但父慈母爱，我老婆是我高中同学，是我初恋，与我相随相伴。”</p>
“但我们只苦了一年，大学毕业后的我，就拿着三万块钱创业起来了。”</p>
女人这会儿已经停止了哭泣，而且拿着纸巾在默默地为男子擦着眼角不浓的泪痕。</p>
方子业听得出来，这就是一个有些小幸运的“普通人”，运气比较好，没有走过什么歪门邪道，初恋还在，感情很好，家庭和睦，有存款，有家庭，有孩子，有父母……</p>
男子的情绪管控很好，他应该对父母也挺孝顺，或者说，像他这样的经历，在父母看来，就是很有成就感了。</p>
年少有为、富贵还乡，事业有成，家庭美满都达到了，就是目前，好像有些‘不得善终’……</p>
方子业待两人都慢慢压住了情绪后，才吸了一口气道：“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p>
“但健康两字，与善恶无关，与大度、小度无关，与是否英勇无关，与是不是英雄、是不是个普通人无关。”</p>
“或许，站在我的角度，还可以给你泼一盆冷水，那就是，比你过得惨，比你家境贫寒，比你更加极端的人，比你还更不健康。”</p>
“这没有那么多为什么……”</p>
“突如其来的不健康，与过往的经历无关。目前，可以明确找到因果关系的疾病不多。”</p>
“关节炎是一个，抽烟所致的肺纤维化、肺癌是一个，矽肺是一个……”</p>
“现在去追究什么原因，是不是命运这些，已经不重要了。”</p>
“说实话，你今天也是来得巧了，如果我今天手术很忙的话，我肯定不会答应你给你在工作日加个号。”</p>
“今天是我们新病区开放的第二天，我们组今天正好没有手术安排，明天后天还又是周末。”</p>
中年男子点头：“我知道的，方教授。”</p>
“您的号很难挂，找您看病的人也非常多，我也找人实地考察过。”</p>
中年男子竖起大拇指：“论医术、人品；您在我的心里是这份的，或许不是最好的，但综合论起来肯定是第一层次的。”</p>
方子业的医德肯定不是最好的，比方子业德行标杆更好的人也有，不过方子业的技术，是他认知中，最好的一个。</p>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是医生，你是患者，所以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p>
“你的诉求，我只能说可以试一试！”方子业道。</p>
“有一定机会，但也可能达不到你这么高的要求。而且，你还可能是第一批临床试验品。”</p>
“当然你也可以等。”</p>
中年男子听完一笑：“方教授，您真的觉得我还可以等吗？”</p>
中年拉开了自己的裤腿，他的小腿，已经萎缩得将近皮包骨了，但他是一个中年男性，所以骨架还是相对比较宽大的。</p>
看得出来，他之前也是一个比较健硕的人。</p>
用进废退。</p>
一般而言，瘫痪后的人，拖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恢复。</p>
中年男子的家境，是肯定请得起康复师的，在定期作“被动活动”康复的情况下，中年男子的肌肉萎缩都成了这样子。</p>
他继续等下去，或许等待他的，就是死亡。</p>
失去了活动能力，心肺功能一定是在逐渐变差的，而这样的锻炼，是除了自主活动之外是无法替代的。</p>
“这就随你的意愿了，主动权掌握在你这里。”方子业说。</p>
他不是方子业遇到的第一位截瘫患者，也不是方子业拒诊的第一位截瘫患者。</p>
方子业开设门诊后，还是有很多截瘫的患者来到了门诊求诊，他们的身份、经历，比中年更加“厚重”！</p>
其中不乏就有‘英雄’，有知名的专家，有企业家，公司的股东……</p>
但还是没办法，该拒诊方子业是一点都不留情面的。</p>
当时做不到就是做不到！~</p>
中年男子却一下子就戳破了他之前的‘谎言’，道：“方教授，您的意思是，你现在是觉得，已经到了可以对我们这样的病种进行临床试验的阶段了？”</p>
“我们也有机会了？”</p>
“你们？”方子业故作听不懂的，似笑非笑看着中年，撕开了一层遮羞布。</p>
中年男子说了，他没有做过坏事，但并没有说他是个很诚实的人，善意的谎言，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p>
中年男子立刻咬了咬下嘴唇，但马上又点头：“方教授，看你的表情，想必也是猜到了，就是我们。不只是我一个人。”</p>
“我们这个病友小圈子，其实隔三差五就会来方教授您这里碰一碰运气。”</p>
“万一等到了，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方教授您求诊，当然，我们肯定会正常求诊，正常排队。”</p>
“其实不瞒方教授您说，您刚做功能重建术的时候，我还才加入病友群不久，才两年。”</p>
“那时候我四十二岁，现在的我四十五岁……”</p>
“我身边，有不少的病友，都在您这里康复了过来，只是，更多的病友，都一次又一次地被你推拒了。”</p>
方子业道：“可能是吧？”</p>
“可也没办法，以前的我们，毕竟都年轻，年轻人就得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