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那堆火中的几团燃着的树叶被吹走的时候，袁屿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着河岸上的枯草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起来，转瞬便淹没了田里未来得及收走的玉米秸秆。</p>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袁屿嘴唇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p>
在想清楚了逃跑之后可能会带来的后果，袁屿还是选择了喊人。</p>
一直到夜幕降下，火势终于扑灭了。</p>
袁屿也被几个恶狠狠的大人拎着脖子，质问家里的大人在哪里，好做赔偿。</p>
袁屿理亏，没什么狡辩的。</p>
而对于这些质问，袁屿自然又是回答不出来的，这终于激怒了那些庄稼地主人，嘴里大骂着野种、二流子，挥手就要打。</p>
袁屿没有去躲，犯了错，自然是要认罚的。</p>
然而，这些人的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被一个带着腕表的大手掐住了。</p>
袁屿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在做梦。</p>
带着腕表，穿着得体的男人三言两语问清楚了事情原委，就数了几张钱，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玉米秸杆值几个钱！烧在地里来年不还是自家的肥料，亏不了外人！这些钱，总够了！”</p>
庄稼地的主人抽了抽手，还是把钱接在手里，色厉内荏的嚷嚷：“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辛亏救火救的及时，要是晚上几个时辰，天晓得大火会不会把村头的房子烧了，闹出来人命可还得了！大人可不能这么惯孩子，有钱杀人放火就不犯法啊！”</p>
带腕表的人显然有些生气：“少扯些没用的，你要把这孩子打了，我跟你没完你信不信？”</p>
庄稼地主人被这城里派头的人镇住了，却仍旧不情不愿的固守着最后一丝硬气：“你是他谁啊？”</p>
带腕表的人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是他叔！”</p>
这人没撒谎，袁屿楞楞的看了半天，确定自己没认错，才愕然的开口问胡国成：“叔，你咋在这儿？”</p>
胡国成揽过袁屿满是灰烬的肩膀，骂骂咧咧的带着袁屿离开了。</p>
前脚刚走，身后那几个庄稼地的主任就为自家该拿多少赔偿的事儿吵吵了起来，甚至有打起来的趋势。</p>
胡国成唾了口唾沫，没好气的说：“嘴上嚷着不是钱的事儿，一转身还不是为了俩钱儿打起来！真他娘的虚伪！”</p>
人都是虚伪的，袁屿觉得如此，只是他很识趣的没有说出来。</p>
胡国成带着他上了辆面包车，后面堆满了纸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p>
胡国成摇开了玻璃，点根烟，才骂袁屿：“你小子不是去当道士了，咋个能跑这儿来，要不是我下来撒尿，你可要吃大亏了，一顿揍少不了！”</p>
袁屿很认真的说：“我不怕挨揍！犯了错，要认的！”</p>
胡国成愕然的看着袁屿，惊讶于袁屿的话，半晌只说了一句：“有骨气！”</p>
袁屿丝毫没有听进去胡国成的夸奖，只因为，车坐上扔着几张报纸，上面写着，黑龙江某处的私人矿场发生了瓦斯爆炸，无人生还。</p>
报纸上载的黑白图片上，袁屿看到被挖出来的人，骨头都在地下被压变形了，可袁屿仍旧认得出，那是梁栓。</p>
袁屿抿着嘴唇，说不清的委屈，当初，为什么都不相信自己啊！</p>
而，在图片的另一角，章彦神色平淡，目光冷冷的看着这一切……</p>
胡国成抽完了烟，夺过报纸擦了鼻涕，团成团扔出去，拍拍袁屿的肩膀：“走吧，找个馆子，咱叔侄俩好好叙叙旧！”</p>
袁屿满脑子却只有章彦那双眼，良久，低声哽咽说：“害人的人，就不该活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