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却道：“方才看你眼神儿一直往汪直那看，可是对他有意见？”</p>
“微臣不敢。”李东阳心中一凛，没料到皇上眼睛这么毒，这都给发现了。</p>
“是不敢，不是没有，对吧？”朱见深呵呵道，“说说。”</p>
对这个李青举荐的人，朱见深还是比较看重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做儿子的老师。</p>
李东阳拱手道：“微臣只是太子侍讲，不敢妄议朝政。”</p>
“你食朝廷俸禄，亦是朝廷官员，自有议政之权。”朱见深笑笑，“朕让你说，你有什么可怕的呢？怕朕治你的罪？”</p>
话到这个份儿上，李东阳没办法推脱了，只得拱手道：</p>
“微臣对汪公公并无意见，只是……汪公公终究太过年轻，晋升速度太快……呃呵呵…微臣愚见。”</p>
朱见深却是道：“这么说，你是对朕的眼光存疑了？”</p>
“微臣不敢！”</p>
“那就是对开办西缉事厂有意见了？”</p>
“微臣不敢！”李东阳冷汗都出来了，今儿他算是领略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p>
朱见深淡淡道：“是不敢，还是没有？”</p>
“微臣不敢，亦没有。”李东阳拱了拱手，道：“微臣以为……皇上开设西缉事厂，十分英明。”</p>
“惯只会阿谀奉承。”朱见深脸板了起来。</p>
李东阳很委屈，咋说啥都是错？</p>
“那你倒是说说，朕英明在哪里？”</p>
“……”李东阳拱手道：“太祖设立锦衣卫是为监察百官，太宗设立东厂，是为制衡锦衣卫，太祖、太宗英明；</p>
然，随着时间推移，一厂一卫的对立也会慢慢松动，甚至会……同流合污。”</p>
李东阳道：“今皇上设西缉事厂，便有效解决了这个问题。”</p>
朱见深笑道，“不见得吧，按照你的说法，只是英明一时，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一样会同流合污。”</p>
“万万不会。”李东阳语气笃定，“若西厂势大，则东厂、锦衣卫必定抱团，若东厂势大，则西厂、锦衣卫必定抱团，锦衣卫势大，亦是如此。”</p>
朱见深怔了一下，他设立西缉事厂，就是为打击群臣，还真没考虑过这层，被李东阳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英明。</p>
有了如此相互制衡的生态，以后传之子孙，他亦可安心。</p>
朱见深含笑道：“不愧是神童，却有见识！”</p>
说着，叹了口气，不要脸的说：“满朝臣子，也就你看出了朕之良苦用心啊！”</p>
李东阳忙自谦道：“皇上谬赞了，微臣只是好读史书，总结了些浅薄经验。”</p>
“哦？”朱见深来了兴趣，“厂卫独我大明有之，爱卿总结的哪朝历史啊？”</p>
李东阳脸色微变，心中叫苦不迭。</p>
朱见深略一思考，便有了答案：“三国是吧？”</p>
“臣有罪！”</p>
李东阳连忙告罪，将两厂一卫比作魏蜀吴，真上纲上线，可是了不得的大罪。</p>
奈何，话已出口，悔之晚矣。</p>
朱见深却是哈哈一笑，并未追究其失言之罪。</p>
李青这厮果然眼光独到，这确是个人才……朱见深道：“去把太子唤来吧。”</p>
“微臣遵旨。”李东阳暗暗松了口气，提起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p>
不由再次感慨：伴君如伴虎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