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苦闷至极,却又不敢发作,因为面前之人可从不是什么君子,真的会动粗,且下手狠辣。</p>
“就一句!”</p>
张居正深吸一口气,如同倒豆子似的说,“今日下官去裕王府,只代表徐大学士,非我本意,我对裕王十分尊崇,皇上也并未限制我去裕王府,我不代表徐大学士,但我可以代表我自己。”</p>
“就这?”</p>
“啊。”张居正讷讷点头。</p>
“这么说,你非常看好裕王了?”</p>
张居正点点头,见还有的聊,便道:“裕王优于景王,这是不争的事实!”</p>
李青好奇道:“你很了解这两位王爷?”</p>
“呃……倒也不是。”张居正悻悻摇头。</p>
李青恍然,好笑道:“因为裕王年龄稍大些,依照立嫡立长的祖训,裕王更有资格做储君。君强臣弱,故群臣会拿着祖训做武器,既是争储君,也是为争话语权。可以预见,届时群臣定然以此与皇帝‘拔河’,犹以清流为甚,你与徐阶关系密切,生态位也都在清流,站队裕王……怎么都不吃亏,即便站错队了,也是法不责众,站对了……事后再看,今日就是雪中送炭之情,嗯…,好算计!”</p>
张居正愕然半晌,颓然点头:“永青侯真是……大智慧!”</p>
“别愣着了。”</p>
“啊?”</p>
“滚蛋!”</p>
“……”张居正气苦,他还以为李青肯废话,是想帮他一手呢。</p>
真是浪费表情……</p>
张居正叹了口气,拱手道:“下官告辞!”</p>
“把门带上。”</p>
“……是。”</p>
张居正走至门口,忍不住道了句:“侯爷最初踏入仕途,难道不是费尽心机才占得高位?”</p>
“还真不是!”</p>
李青咂咂嘴,道,“当时,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想做的,能到这一步,是我也没有想过的,我可没有你这么强的功利心,莫以己度人。”</p>
张居正轻轻拉开门,安全感大增,这才说道:</p>
“您功成名就,您当然可以这么说,可我没有啊,您一进权力场,就进入了太祖视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太祖眼中,甚至可称得上万众瞩目,您可以尽情施展……这种气运,谁人拥有?”</p>
张居正叹道:“人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可事实却是只需一块臭抹布,就能掩盖金子的光芒!我若不争不抢,这会儿还在翰林院呢,又岂会在短短数年之内,一跃成为正五品?我若循规蹈矩,徐大学士又岂会青睐于我?我若按部就班,徐大学士看不见我,皇上更看不见我……”</p>
“当然了,侯爷自然没有帮助我的义务,侯爷不理会,我完全理解。”</p>
张居正说道,“路有千万条,每个人都有权决定如何走自己的上升之路,我的选择在侯爷看来难登大雅,可我却以为它是最实用的,不以成败论英雄……可历史从来都是成败论英雄!”</p>
李青把玩着杯子,上身微微后仰,轻笑道:“如果未来真有一天你登顶了,你会做什么?”</p>
“一舒胸中抱负!”</p>
“什么?”</p>
“为国为民,名垂青史!”</p>
李青笑了:“你觉得这很容易?”</p>
“不容易,可不做又怎知做不做的到?”张居正轻叹,“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表白,在侯爷眼中也不过是书生妄谈,可这就是我的真心之语。”</p>
李青不置可否,又问:“你以为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必需品是什么?”</p>
“权力,绝对的权力!”张居正想没想,“如你这般,独霸朝纲!”</p>
“我独霸朝纲?”</p>
“难道不是?”张居正反问。</p>
李青失笑点头,诧然道:“这么说,你是想取代我,亦或说……你想成为我。”</p>
“永青侯长生久视,这如何取代?我只想成为你!”张居正说道,“其实……你这样的人,本不该存在。”</p>
李青一笑置之,问:“我举目皆敌,我可以应付,你举目皆敌,你可以吗?”</p>
“我想,我可以!”</p>
“说来听听。”</p>
“独霸朝纲,真正意义上的独霸朝纲,不做遮掩的独霸朝纲!”张居正一字一顿道,“屹立权力之巅,行霸道!”</p>
“你觉得我会允许?”</p>
“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张居正说道,“我想,侯爷也乐意见得有后来者,不是吗?”</p>
李青笑了笑,道:“你不知霍光?”</p>
张居正默然,俄顷,道:“霍光总归是为国为民做了许多事,若能成为那样的人,似乎也还不错,总比庸碌一生来的好。”</p>
“你可想清楚了,想独霸朝纲,想行霸道,你就要背叛自己的阶级。”李青说,“你能背叛清流吗,你敢背叛清流吗?”</p>
张居正哂然一笑:“真有那日,又何惧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