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在大儒阵营中传来。</p>
众人缓缓回头，就见一个年轻的读书人举着手臂，脸色潮红，还带着激愤之色。见众人看向自己，他先是惶然，然后鼓起勇气说道：「我家乡便如长威伯所说的，许多农户宁可抛弃田地，带着一家老小沦为流民，也不肯……不，不是不肯，而是缴纳不起那些赋税。」</p>
他面色涨红，「我看着他们衣衫褴褛，麻木的如同人偶般的走过，那一刻我也曾扪心自问，我可能为他们，能为这个天下做些什麽。</p>
我到了京师也曾问过许多人这个问题，可所有人都笑着说，等我辈进了朝中，当辅佐君王成就盛世。可这话我听了一遍又一遍，看着说这话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这个大明……它依旧如故。」</p>
他喘息着，「我去信家中也曾问过此事，家中回信说，如今老家的大户徐氏越发有钱了，田地增加了两倍有馀，人口更是多的令人侧目……」</p>
他双目含泪，「我今日来本想听听诸位大儒可有办法解决此事，可我听到的依旧是什麽众正盈朝，必然再造盛世的老话。」</p>
「张度，你在为谁说话？」一个中年男子厉喝。</p>
读书人嘴唇哆嗦了一下，「谁为天下人说话，我便为谁说话！」</p>
蒋庆之看到对方那边的人群中有不少人神色异常，心中欢喜之极。</p>
身后夏言叹道：「吾道不孤也！」</p>
这个大明啊！</p>
从来都不乏仁人义士。</p>
蒋庆之说道：「读书人从小就耳闻目染，看着地方豪族兼并土地，收纳人口，并习以为常。他们把贪腐也视为理所当然，武人也有样学样，以至于漂没横行，本就穷困潦倒的军户越发穷困。地方卫所形同虚设，小小倭寇便能横行东南。」</p>
「这个大明病了，病根何在？在这。」</p>
蒋庆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每个人都把贪腐当做是理所当然，每个人都把这个大明当做是一块肥肉，疯狂啃噬。</p>
这个天下士大夫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在盯着剩下的那四亿亩田地，盯着剩下的那些人口，十年后，二十年后……试问，彼时的大明还有什麽？」</p>
他愤怒的道：「就只剩下孤立无援的帝王，看着被你等分食殆尽的这个大明无助哀鸣！」</p>
马骞嘴唇蠕动。</p>
「别和我说什麽你两袖清风，马骞。」蒋庆之冷笑道：「你为贪官庸官扬名，对方投桃报李，衙门中需要什麽便从你儿子开的店铺中采买。这些年下来挣了多少？以至于你昧着良心为那些蠢货唱赞歌！」</p>
「你！」马骞面色剧变。</p>
「这等变相收取好处的手段我见多了。班门弄斧的蠢货。」后世各种行贿受贿的手段若是丢到大明，能让这些人惊叹不已。</p>
蒋庆之直至胜券在握才抛出此事，便要彻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p>
马骞深吸一口气。</p>
「你蒋庆之身为儒门子弟，攻讦儒门却不遗馀力，此小人也！」</p>
我辩论不过你，但我可以毁掉你！</p>
蒋庆之乃是小人！</p>
这个判语一旦被确定，蒋庆之的名声就烂大街了。</p>
朱希忠一怔，叫来了护卫，「晚些盯着这条老狗，把他祖宗十八代的丑事都给我打听清楚，老子要让他身败名裂。」</p>
「是。」</p>
夏言骂道：「狗贼，竟然用这等小人手段。」</p>
众人都觉得蒋庆之会勃然大怒。</p>
胡宗宪和徐渭却在微笑。</p>
道爷嘴角也带着怪异的笑意。</p>
马骞眼神凶狠，仿佛是一条老狗，在临死前准备拼死一搏。</p>
「谁说我是儒门子弟？」</p>
蒋庆之说道。</p>
马骞心中一喜，冷笑道：「不是儒门子弟，那你是哪家子弟？」</p>
蒋庆之看着他。</p>
「墨！」</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