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昏暗，蓝臻的脸在昏暗中有些模糊，他策马过来，轻声道：「徐阁老，下官听闻……吏部那位老天官身子骨……不妥。吏部可不能乱，不少人都说，徐阁老执掌吏部……正当其时。」</p>
自从儒墨大战开始，儒家就盯上了徐阶这位南方系在朝中的大佬。按照他们的说法，徐阶两位弟子皆叛出门下，转投蒋庆之和墨家门墙，这是奇耻大辱。</p>
徐阶但凡还有口活气，就该和蒋庆之不共戴天。</p>
但徐阶擅隐忍，不露声色。</p>
所以儒家那边也不断拉拢，希望能把这位阁老拉过来，一起对付墨家和蒋庆之。</p>
吏部尚书……徐阶看了蓝臻一眼，淡淡的道：「老夫尚不知此事，一切等朝中决断。」</p>
蓝臻笑了笑，「今日想来消息就会传遍朝中。有人托我带话，吏部乃六部之首，谁掌控吏部，十年后，门生遍天下……」</p>
十年后，一个个经你手提拔起来的官员遍及天下，你徐阁老还担心什麽严党？</p>
徐阶笑了笑，「老夫先走一步！」</p>
蓝臻看着他策马过去，轻笑道：「本官就不信你不动心。」</p>
徐阶是动心了。</p>
若是能执掌吏部，他就有了和严党叫板的底气。</p>
你敢给老夫小鞋穿，老夫就敢给你严嵩的党羽挖坑！</p>
吏部挖坑埋人……谁特麽躲得过？</p>
……</p>
「早上没石头叫嚷，还真是不习惯。」</p>
夏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起迟了。</p>
他披衣拿着夜壶出去，开门就打个冷颤。</p>
早饭时，看着空荡荡的饭堂，夏言说道：「老富，坐下一起吧！」</p>
「哪有这规矩！」富城摇头。</p>
「规矩算个屁！」夏言强行让他坐下，「就算是帝王也得有个伴不是。老夫老了，吃饭喜欢热闹，一个人……胡宗宪呢？」</p>
富城说道：「说是外面有事，急匆匆出去打探消息。」</p>
「能有什麽事儿？」夏言咬了一口肉饼，觉得没滋没味的。</p>
一阵冷风随着胡宗宪卷入饭堂，他搓着手，「不拘什麽汤，来碗热的。」</p>
有仆役去厨房弄了一碗伯府名汤：胡辣汤。</p>
胡宗宪一口气吸溜了半碗，这才缓了一口气。</p>
「是何事？」夏言问道。</p>
胡宗宪说道：「前日变天，熊浃病倒了。」</p>
夏言说道：「人上了年纪，到了冷天若是被冷风当头吹了，回头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熊浃年岁不小了。」</p>
「我寻了几个好友打听，说是朝中隐约有些声音。说熊浃年迈，陛下若是怜惜老臣，便该放他回乡，好歹死在家中，魂魄有个归处。」</p>
夏言眸子一缩，「徐阶！」</p>
「不愧是夏公！」胡宗宪由衷赞道，「如今朝中最有可能接任吏部的便是徐阶。」</p>
夏言喝了一口牛肉汤，「徐阶对墨家的态度暧昧，但老夫敢打赌，他巴不得墨家被儒家一巴掌拍死。另外，庆之和他有所谓的夺徒之恨。若是他执掌吏部……」</p>
富城心中一凛，「墨家一系官员怕是要倒霉了。」</p>
「我去问了几个好友，都说廷推这一关怕是……」胡宗宪面色不大好看，「怕是拦不住徐阶。」</p>
「朝中泰半皆是墨家和庆之的对头，他们自然乐于见到徐阶执掌吏部。另外，徐阶一旦执掌吏部，必然会与严党分庭抗礼，不复低调。如此，正中儒家下怀。」</p>
夏言沉吟着。</p>
蒋庆之走后，夏言坐镇新安巷，胡宗宪为助手，二人和京师士大夫们斗了几场，竟然不分胜负，令外界皆说夏言依旧是当年那个夏言。</p>
且和当年相比，如今的夏言少了许多傲气，行事越发从容。</p>
「庆之到了何处？」</p>
「大概还有三日路程。」</p>
「快马把消息告知他。」</p>
「是。」</p>
夏言眯着眼，「此事不容小觑。徐阶徐阶……此人隐忍之能朝中无双。一朝得势，挟儒家之威……」</p>
当蒋庆之得知消息时，他距离京师还有两日不到的路程。</p>
「徐阶？」</p>
「是。」家中护卫说道：「夏公说，若是让徐阶执掌吏部，墨家便会处处受困。」</p>
「熊浃病情如何？」蒋庆之想到了那个老头儿。</p>
「说是天气突然转冷，熊尚书被冷风吹了一番，没多久就晕在了值房内。如今御医在熊家照拂，不知好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