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突然爆发让蒋庆之有些意外。</p>
他安抚了许久，直至丈母娘赶来，二人合力才把李恬劝住。</p>
“歇一会儿。”常氏说道。</p>
李恬摇头，令人去拿针线，说是要为蒋庆之做衣裳。</p>
“消停了。”蒋庆之的火气突然爆发，李恬一愣。</p>
常氏有些尴尬，刚想劝，蒋庆之叹息，“是我的错。”</p>
他低估了这个时代女人对战争的恐惧。</p>
“那一年，邻居家的侄儿上门，看着年纪和夫君差不多，很是精神。有些腼腆。”李恬坐在椅子上，缓缓说着，“他是来要百纳布，娘让我给他缝制，一边缝制，他的母亲在一旁就念诵着佛经……”</p>
这是请百家人为自己儿子祈福之意。</p>
“第二年，他的母亲上门，送来了谢礼，是一只羊角。一起来的还有噩耗。”</p>
“那人战死在了塞外，尸骸都找不到。”</p>
“他的娘子闻讯早产……”</p>
李恬看着蒋庆之，眼中都是水光。</p>
孕妇的情绪本就容易波动，而蒋庆之即将出征的事儿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李恬心上。</p>
时日久了，这块巨石落下，变成了今日的歇斯底里。</p>
蒋庆之蹲下，握着她的手，“我是主将，不会亲自冲阵。我的身边有石头他们，还有最精锐的悍卒……再有，你觉着俺答那个老东西会是你男人的对手？”</p>
李恬看着他，眼中突然落泪，哽咽道：“我这阵子时常作做噩梦，梦到……”</p>
“梦都是反的。”蒋庆之笑道：“我说过，这个世间想杀我的人不少，出手的也不少，可我如今好端端在这里……</p>
咱们还要白头偕老，我答应过你，等孩子们大了，我就带着你，咱们大江南北四处走走，转转……对外人我会撒谎，但对自家人，我从未毁诺。”</p>
“嗯！”</p>
常氏悄然出去，多多就在斜对面好奇的看着她。</p>
常氏叹道：“多好的年纪啊！”</p>
当年李焕出外为官时，她也曾如此不舍。那时她肚子里怀着的便是李恬。</p>
时光荏苒，如今轮到了她的女儿不舍自己的夫君。</p>
真好！</p>
常氏由衷的道。</p>
徐渭去了菜市场。</p>
“来了？”</p>
“来了。”</p>
杨招娣递给他一块饼子，“自家做的。”</p>
徐渭蹲着吃了一口，“有艾草味儿。”</p>
“嗯！”杨招娣说道：“能驱邪。”</p>
徐渭说道：“过两日我要出远门。”</p>
“嗯！”</p>
“有啥事……解决不了的，去新安巷求见。”</p>
“我一个贩猪肉的，谁会找茬。”</p>
“你记着就是。”</p>
“我记着了。”</p>
“另外，若是……”徐渭犹豫了一下，“若是等到来春依旧没我的消息，你就去新安巷求见，说我有东西留给你。”</p>
杨招娣看着他，良久说道：“我不会去！”</p>
徐渭心中失落，觉得嘴里的饼子一点味儿都没有。</p>
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那股执拗气息便是最令徐渭欣赏的地方。</p>
无论生活多苦，她都永远抬着头，看着前方。无论遭遇了什么，她永远都深信自己能走出去……</p>
哪怕是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是菜场公认的，她依旧执拗的看着前方。</p>
仿佛前方有一条光明大道在等着自己。</p>
吃了饼子，徐渭起身拱手，“如此，我便走了。”</p>
杨招娣放下屠刀，定定的看着他。</p>
“你会回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