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p>
吕嵩和蓝青田相对坐着，默然良久。</p>
外面官吏走动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吕嵩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所有官吏在经过他的值房之外时，都蹑手蹑足的缓缓而行。</p>
“陈耀干的好大事！”蓝青田是个直性子，忍不住开口发牢骚，“此人能干，下官都颇为佩服。没想到竟然……简直是丧心病狂。”</p>
吕嵩默然，蓝青田越想越急，“尚书，若是大军哗变，这……京畿危急啊！俺答大军没能做到之事，咱们户部却做到了。国朝立国至今，这是最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p>
“老夫知晓。”吕嵩沉声道：“此刻说这些有何用？就算是倾尽三江水，也挽回不了。”</p>
“说是长威伯赶赴军中，哎！”蓝青田叹道：“说实话，此事一出，按理墨家就该顺势造舆论。可他……尚书，长威伯此人，他心中有大局。”</p>
吕嵩眸色深邃，“老夫知晓。”</p>
正因为知晓，所以他才悄然令人送了满月礼，在大战时殚思竭虑，把粮草后勤安排的妥妥当当的。</p>
“罢了，是下官失言。”蓝青田直爽，却不蠢。他想到了大战时南方给大军挖了个大坑，若非吕嵩当机立断，那批霉变的粮食输送到了军中，天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p>
那事儿引发帝王震怒，一番严查后，南方一群官员落马。</p>
为此南方官吏和士大夫对吕嵩颇为不满，有人甚至说他是墨家的奸细。</p>
太阳缓缓晒在外面，看着格外冷寂。</p>
“怕是来不及了。”蓝青田苦笑。</p>
吕嵩起身，拿起了奏疏，“说实话，你不是执掌户部的最佳人选，不过当下户部需要稳定，故而老夫依旧举荐了你。”</p>
“尚书，你这是……”蓝青田看着吕嵩手中的那份奏疏.</p>
“出了这等大事，老夫有何颜面留在户部？老夫，这便去请罪。”吕嵩深吸一口气，走出值房。</p>
外面，冬日不暖。</p>
人心薄凉。</p>
所有人都知晓，一旦大军生变，这位户部大佬必将落马。</p>
所以，蹑手蹑足的目的不是担心惊动他，而是担心他恼羞成怒迁怒下属。</p>
“功名利禄，一腔热血，终成空。”吕嵩喃喃道。</p>
他缓缓走下台阶。</p>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微微有些暖意，但随即暖意就被冷风吹散。</p>
那些官吏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奏疏。</p>
吕嵩这等级别的大佬，就算是要上奏疏，也自会令人送去，哪里用得着他自己出手。</p>
这。</p>
大概是这位户部尚书的最后一份奏疏吧！</p>
所有人止步。</p>
有人叹息，有人窃笑，有人微微摇头……</p>
当权力的光环褪去后，一切赤果果的呈现在阳光之下，在冷风中无所遁形。</p>
吕嵩平静的看着这一切。</p>
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事到临头却有些凄凉的味儿。</p>
老夫，终究辜负了一身所学。</p>
吕嵩想到了儒家的现状，想到了自己革新儒家的心愿。</p>
罢了！</p>
罢了！</p>
若是帝王宽宥，那么就归乡去教授儿孙，或是开个书院，教授一批弟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