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嵩……”</p>
得知户部的处置结果后，道爷沉吟良久。</p>
帝王恨不能把天下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天下臣民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动。</p>
上位者喜恒常，厌恶无常，故而对制造无常的臣子深恶痛绝。</p>
比如说户部。</p>
道爷眼中有些冷意，“你觉着换掉吕嵩如何？”</p>
蒋庆之心中叹息，“吕嵩管束不利，以至于户部乱做一锅粥，借此拿下他不是事。只是陛下，吕嵩下，谁上？臣以为，无论是谁上，都无法与吕嵩相提并论。弄不好……”</p>
“会更糟糕？”嘉靖帝眯着眼，换掉户部那个无常的变数，诱惑力太大了，大到他忍不住。</p>
“是。”蒋庆之觉得很荒谬，作为墨家巨子，他竟然要为死对头辩护，并拉对方一把，“朝中有理财之能的臣子，大多是儒家人，对新政不满。他们上台……”</p>
“朕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嘉靖帝淡淡的道。</p>
“陛下，户部不比别处。户部诸事繁杂，千丝万缕，一旦所托非人，不但会被人所趁，弄不好便会误了大事。”</p>
技术的归技术，让官僚滚一边去！</p>
蒋庆之最反感的便是把技术的事儿官僚化，以及权力化。</p>
“西方诸国发动文化革新，最大的收获便是把技术从宗教中拉了出来。陛下大概不知道吧！在此之前，西方有贤人对彼时宗教的一些学说提出了质疑，便被活活烧死。”</p>
蒋庆之不希望大明变成这样的氛围。</p>
“你这是担心朕任用心腹，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嘉靖帝盯着蒋庆之，大有说错了朕便收拾你的味儿。</p>
“是。”蒋庆之点头，“新政需要新，新气象，新思路。要敞开胸怀，接纳所有人的参与。儒家灭不了！那么就只能改造接受。”</p>
“儒家灭不了……”这个角度的看法让嘉靖帝一时间怅然不已。</p>
“是啊！儒家何其庞大，天下读书人，不，识字的几乎都自承是儒家门徒，要想灭了儒家，就得先灭了天下。”道爷抚须，“朕乃帝王，却也对此无能为力，束手无策。庆之。”</p>
“陛下。”</p>
“朕在想，就算是新政成功，一旦儿孙松懈，儒家依旧能卷土重来。那么，今日这一切可是无用？”</p>
这是嘉靖帝难得的软弱时候，蒋庆之仔细想了想，“是。不过臣以为，天下大势如潮，历史洪流如潮，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p>
当今的世界乃是大争之世，西方诸国正在诸多领域中突飞猛进，而大明依旧在兴亡更替的怪圈中挣扎沉沦。</p>
陛下，西方在不断发明创造有利于农耕、工事、军备的东西，而大明却在各种规矩中，在之乎者也中，在安于太平时光中停滞不前。</p>
千年儒家无法适应当下的大势，要么和大明一起沉沦，要么，就得做出改变。而吕嵩便有改变儒家和儒学之意。”</p>
“你作为墨家巨子，难道就不希望看到儒家沉沦？”嘉靖帝玩味的看着蒋庆之。</p>
“臣自然希望看到那一幕。不过儒家若是沉沦，大明将会沦为殉葬品。”蒋庆之坦然道：“墨家就数百人，若是要接替儒家成为大明显学，至少十年二十年之内不可能。”</p>
“十年二十年……”嘉靖帝想了想自己，“朕彼时大概也垂垂老矣了吧！”</p>
“陛下看着……”蒋庆之眯眼看着道爷，“三十许人罢了。出门别人一看，哟！这不是兄弟俩吗？”</p>
“瓜娃子！”嘉靖帝笑着指指蒋庆之。</p>
二人本就是兄弟，不过嘉靖帝的年纪能做蒋庆之的爹还有余。</p>
“吕嵩那边，罢了！”</p>
“是。”</p>
老吕，我可是保了你一把！</p>
蒋庆之随即告退。</p>
永寿宫中，冬季的气息很浓郁。</p>
残枝败叶比比皆是，内侍们正在清扫落叶，见到蒋庆之后赶紧避在一旁。</p>
内侍们的手被冻的红肿，脸被冷风吹的或是发红，或是发青。</p>
这些都是最底层的内侍，而有些地位的内侍此刻不是在暖和的地儿烤火喝茶，便是在贵人的身边跟着享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