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人会身不由己。庆之，这条路既然走了，那就别回头。”</p>
老朱最近忙的不可开交，今日终于得空了，来到了蒋庆之的值房，把人都赶了出去。</p>
“老朱，这么严肃可不是你。”蒋庆之笑了笑。</p>
朱希忠说：“户部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就在明日清晨。吕嵩亲自送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悲壮的气氛连我都感知到了。那些人会不知？”</p>
“担心京师？”</p>
“京师多权贵，多高官，多少人靠着田地免税世代富贵。他们在盯着户部，在盯着你！已经有人说了，你迟早会因此横死街头！”</p>
蒋庆之笑了笑，朱希忠叹道：“我知此事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可是老弟，既然身处危机，那便莫要犹豫。手中要握紧了权力，就如同拳头，哪怕你不发，对手也会忌惮。”</p>
“今日严嵩如临大敌，就等着我抢班夺权。徐渭和张居正见我没动静，便忍不住演了一出戏。胡宗宪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在劝我出手。你也是如此。”</p>
蒋庆之莞尔，朱希忠却叹道：“户部官吏闹事本是个好机会，你顺势建言打破六部职权范畴，更是一招妙手，令人拍案叫绝。”</p>
“我藉此便可打破权力范畴，直接插手六部。今日我本该去见严嵩，告知他，六部在清查田亩之事上，当听令于我。”</p>
“着啊！哥哥我还以为你糊涂了。”朱希忠笑道：“由此一步步把六部控制住。”</p>
“帝王与阁臣决断政事，而执行者便是六部，拿住六部，政事如何施行就成了我一言而决。这不是摄政王吗？”</p>
“噤声！”朱希忠面色微白，“什么摄政王？你听令陛下就是了。”</p>
“这是做了婊子立牌坊。”蒋庆之讥诮的道：“户部整装待发，万众瞩目的却不是他们，而是直庐，是我。可惜，我让他们失望了。一出大戏并未上演。”</p>
“你在犹豫什么？”朱希忠叹息。</p>
“我并未犹豫。”</p>
“那为何不出手？”</p>
“不想而已。”</p>
“不想？”</p>
“嗯！”</p>
“后续六部刁难或是推诿，乃至于挖坑、捅刀子，严党和那些反对者在六部兴风作浪……”</p>
“老朱，你有个毛病。”蒋庆之叹道。</p>
“什么毛病？”</p>
“追求恒常和确定性。你们想把什么都控制在手中，随自己的心意而动。可却忘记了福祸相依，忘记了世间万物的本质是无常，在无常中不断变幻……”</p>
“你特娘的……越说越玄乎。”</p>
“不玄乎。”蒋庆之抖抖烟灰，“就算是我拿住了六部，后续会如何？”</p>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p>
“而后我就成了靶子！”</p>
朱希忠一怔。</p>
“还不明白？”蒋庆之叹道：“拿住六部，看似权力在手。可六部的根底是什么？六部官吏是什么？都特娘的是儒家门徒。许多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我看似拿住了六部，实则是坐在了火堆上。”</p>
娘的！</p>
蒋庆之摇头。“都被权力迷糊住了，是了，权力甘美，谁不迷糊呢！”</p>
朱希忠捂额，“你是说……看似拿住了六部，实则是拿住了六个烫手山芋，拿着疼，不拿舍不得……”</p>
“王以旂的兵部，吏部熊浃，工部姜华，户部吕嵩……这四部我虽说并未掌控，可却能间接影响。礼部是徐阶和严嵩，刑部没人管。老朱，难道非得要让他们低头，我说一不二才是掌控？帝王都不能！”</p>
轰隆！</p>
朱希忠仿佛听到了一声霹雳响。</p>
“帝王也不能！”</p>
“陛下何曾彻底掌控过六部？”</p>
嘉靖帝从未真正掌控过六部，任由六部被群臣瓜分。</p>
“可陛下……陛下通过严嵩来间接掌控六部。而你……”朱希忠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你通过新政，间接掌控四部。”</p>
“我可没说。”蒋庆之吸了口药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