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道爷手握医书，身边有香炉，一支细细的檀香在燃烧着，青烟袅袅。</p>
蒋庆之盘腿坐在对面，手中拿着的是清静经。</p>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p>
蒋庆之轻声念诵着。</p>
道爷抬眸，“心欲静而不止。”</p>
蒋庆之干笑道：“陛下神目如电，臣是有些心神不宁。”</p>
“自家就一个小田庄，还是朕赏赐的，尽数送给户部也不心疼。可京师权贵高官们哪家不是田地一望无际，奴仆数之不尽。”</p>
嘉靖帝放下医书，“你一开始就拿严嵩、崔元等人开刀，这是要做给那些人看。元辅和驸马，一个乃文官之首，一个乃外戚之首。二人服软了，谁不低头便是逆流而动。手段是不错。不过，严嵩家中的田地……”</p>
嘉靖帝笑了笑，蒋庆之察觉到了些幸灾乐祸的味儿，“应当不少吧？”</p>
“不是不少，而是太多。”嘉靖帝淡淡的道：“按理严嵩是朕养的狗，可是好奇朕为何不管？”</p>
道爷若是发话，严嵩自然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p>
“是。”蒋庆之知晓道爷的心思：你贪，你使劲贪。等哪日朕觉着你无用了，或是朕的儿孙觉得你严家碍眼了，一巴掌就能拍死你。</p>
“那些田地人口，朕随时都能收回来。”嘉靖帝说出了蒋庆之心知肚明的帝王心术。</p>
“严嵩父子定然焦头烂额，想不给，担心朕雷霆之怒。给了心疼难忍。严嵩没这个担子，严世蕃……却难说。”嘉靖帝说道：“京师权贵如云，这几日怕是会不消停。”</p>
“臣已经做好了准备。”</p>
“莫要低估他们。”嘉靖帝告诫道：“当年朕便是低估了杨廷和父子，以至于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左顺门事件……朕不想看到第二次。记住，与天下人为敌不是目的，只是无奈。”</p>
这是道爷第二次承认当年左顺门事件是自己的一次惨败。</p>
左顺门事件看似道爷威风八面，把文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可从此后他和百官，和士大夫们就分道扬镳，成为对手。</p>
蒋庆之点头，“会有人反抗，乃至于有人动手。五城兵马司那边臣打过招呼了……”</p>
……</p>
五城兵马司，几个将领在喝骂催促。</p>
“都把偷奸耍滑的心思收起来，都把徇私的心思收起来。那位可是磨刀霍霍，就等着人冒头好开刀。谁若是自己把脑袋递上去，休怪老子不顾袍泽情义。”</p>
“列阵。”</p>
将士们列阵，一个将领走过来。</p>
“你等也知晓京师出了大事，上面吩咐，让咱们四处盯着。这四处想来你等心领神会，老子就不说了。所有人都分队散开，盯着那些人家。若是动手……”</p>
将领犹豫了一下。</p>
另一个将领过来，低声道：“咱们若是做的太过，那些人会把怒火从蒋庆之那里转到咱们这里。智者不为啊！”</p>
将领点头，“记住，有礼有节。能不动手就不动手。”</p>
“领命！”</p>
众人随即鱼贯而出。</p>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p>
“娘的！这事儿……咱们五城兵马司是池鱼之殃啊！”</p>
“那些权贵岂是好相与的？若是动怒，兴许一时半会不敢拿蒋庆之和吕嵩开刀，可咱们却成了他们出气的口子。”</p>
“这事儿……哎哟！老子旧伤复发了。”</p>
“草泥马！老子想说来着。”</p>
没多久，五城兵马司几个将领旧伤复发的消息就传到了宫中。</p>
蒋庆之还在，闻讯看了嘉靖帝一眼，嘉靖帝淡淡的道：“看朕作甚？做事！”</p>
蒋庆之起身告退。道爷看着他出去，幽幽的道：“这瓜娃子杀气腾腾，那些权贵也在磨刀霍霍。这一次，会是左顺门第二，还是……”</p>
……</p>
回到直庐，蒋庆之叫来张居正，“你去一趟五城兵马司。”</p>
张居正去了五城兵马司，传达了蒋庆之的话。</p>
“伯爷吩咐，既然旧伤这般重，显见是无法胜任当下职务。伯爷也不是那等苛刻之人，军中尽人皆知……如此，便回家休养。”</p>
五城兵马司留守的将领苦着脸，“休养多久？”</p>
“伯爷说。”张居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将领，“十年，二十年……何时伯爷觉着他们好了，再说。”</p>
卧槽！</p>
不到一个时辰，先前被架回家的将领们尽数回来了。</p>
“备马，老子亲自去坐镇！”</p>
“不就是几个权贵，走！”</p>
……</p>
朱希忠来了蒋庆之的值房，“你啊你，先拿仇鸾开刀也就罢了，毕竟你和仇鸾的恩怨众所周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