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居正来到了蒋庆之身边后，徐渭更多时间在直庐蹲点。按照胡宗宪的说法，伯爷只是用你徐渭的机敏来应对各种突发事务。</p>
徐渭刚开始还颇为自得，可看着胡宗宪逍遥自在，看着张居正跟着蒋庆之到处溜达，难免心中有些不平衡。</p>
当下票拟大权在严嵩父子手中，蒋庆之的职权是新政事务。新政刚开始，徐渭说是蹲点，实则是无所事事。</p>
没事儿干啥？看看书，写写字。徐渭进了伯府后，待遇直线上升。有了钱，这厮除去买酒就是买书。</p>
把自己以往喜欢而买不起的书尽数买来，找个时间慢慢读。可人就是这样，有时间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时间。</p>
在直庐的日子无所事事，按理正是读书的机会。徐渭拿着一本书，眼神却在游离。</p>
他在想着严嵩父子的事儿，至于书……改日再说。</p>
“咳咳！”</p>
徐渭抬头，见是张居正，就问：“可是伯爷有交代？”</p>
张居正摇头，径直坐下后，也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严氏父子家中有多少田地人口，你这可有数？”</p>
“什么意思？”徐渭眯着眼，手中书卷握紧。</p>
“严嵩城府颇深，不过有个弱点……”</p>
“贪婪！”</p>
“没错。”</p>
二人惺惺相惜，张居正笑道：“如今户部官吏到了严府，严家田地若是不少，严嵩再深的城府也会在肉疼中烟消云散。”</p>
“趁他病，要他命。”徐渭玩味的看着张居正，“没和伯爷说吧？”</p>
张居正摇头，“说实话，伯爷所谓的底线，你以为如何？”</p>
“伯爷不肯对严嵩父子下狠手，不是不忍，而是顾及那位。”严嵩指指永寿宫的方向，“不是忌惮，而是……”</p>
徐渭也说不出那种感觉，想了几个词都觉得不妥。</p>
“是情义。”张居正说，他跟在嘉靖帝身边那阵子，目睹了蒋庆之和嘉靖帝之间的相处，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有趣。</p>
“陛下与伯爷之间更多是亲人，而非君臣。”张居正轻声道：“其实，这是可利用之处。”</p>
“谁说不是呢？”徐渭摸摸茶杯，觉得微温，赶紧喝了一大口，抚须说道：“伯爷什么都好，就是这……”</p>
“妇人之仁。”</p>
“没错。”</p>
徐渭说道：“既然做大事，就该把这些尽数舍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p>
“这是个机会。”张居正微笑道：“严嵩父子不舍田地人口，便会想办法遮掩躲避，咱们不动声色，寻到证据后雷霆一击……”</p>
“此事莫让伯爷知晓。”</p>
“你也有这个打算？”</p>
“你以为我在直庐是作甚？”徐渭淡淡的道：“严府管事来禀告此事时，我故意寻个由头，在外面听了一耳朵。”</p>
“如何？”</p>
“气急败坏！”</p>
“如此，此事可成。”</p>
“藉此让严嵩父子倒台，伯爷顺势接过票拟大权。”</p>
“陛下怕是会让崔元或是徐阶加入，这是帝王心术，哪怕是父子之间也会如此。”</p>
“崔元无碍，徐阶此人却是大碍。若是能寻机弄掉他……”</p>
“徐阶擅隐忍，伯爷执掌新政，可插手京师各部，拿他的礼部开刀。”</p>
“挖他的根基。”</p>
“若是他还能隐忍，崔元势单力孤，可拉拢一番，加上成国公，在政事堂中排挤徐阶。”</p>
“效仿严嵩父子。”</p>
“正是。”</p>
“你，不错。”</p>
“你也还好。”</p>
两个当世最聪明的男人相对一笑。</p>
……</p>
严世蕃在碎瓷中小心翼翼的过来，搀扶着欧阳氏，“小心脚下，来人，赶紧弄干净。”</p>
欧阳氏在严嵩身边坐下，二人中间隔着个小几。严嵩干咳，“此事只是一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