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嵩这几日看似平静，可内心却颇为不安。</p>
清理田亩是在割肉食者们的肉，反抗是迟早的事儿。</p>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吕嵩站在皇城外，看着那些官吏鱼贯而入。路过时都会看自己一眼。</p>
眼神颇为复杂。</p>
“吕尚书在这看什么？”</p>
有人问。</p>
吕嵩没回头，“老夫在看人心。”</p>
“人心叵测。”</p>
“但人心亦有热血。”</p>
“热血几何？可有田宅美人诱人？”</p>
“于世人而言，无！”</p>
“那么，坚持为何？”</p>
“为往圣继绝学！”</p>
“有个年轻人和我说，往圣不可追，当与时俱进。”</p>
“为何不可追？”</p>
“他说的颇为有趣。”身侧那人笑道：“无论在彼时看着多么宏大，无比正确的道理，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便开始陈腐，开始落后，开始不合时宜。</p>
今人可以史为鉴，以前人为镜。可儒家以前人为师，一言一行皆按照前人所说，恍若僵尸。僵尸治国，必然千年不变。”</p>
“这话里的味儿，老夫怎地有些耳熟。”吕嵩想了想，“那个年轻人，倒像是老夫的旧识。新安巷？”</p>
身侧那人拊掌，“果然是吕尚书。”</p>
吕嵩侧身，“荆川先生？”</p>
他有些讶然，心想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人想招揽他，想举荐他出仕，可这位从来都不屑一顾。</p>
“吕尚书。”唐顺之拱手。</p>
“荆川先生这是准备……”吕嵩眼中异彩闪过，他知晓唐顺之是对官场腐败黑暗不满，故意辞官。</p>
唐顺之来寻老夫，难道是对新政生出了兴趣，想来辅佐老夫？</p>
唐顺之大才，若是有他在……</p>
哪怕城府深如吕嵩，在想到这个可能时，依旧暗喜不已。</p>
“官场昏暗腐败，我看不惯，却也知晓自己独木难支，无力改变。既然如此，眼不见为净。此次得知新政施行，我便从南方归来。”</p>
唐顺之并未告诉蒋庆之，当时他正准备出海，去蒋庆之口中的麻六甲转转，看看那些佛朗机人是如何强横。</p>
就在他准备先乘船去泉州时，得知嘉靖帝准备行新政。当时他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嘉靖帝当年登基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和新政并无区别。</p>
但却惨败。</p>
友人在书信中告知他，不出意外的话，蒋庆之将会成为新政的头面人物。</p>
至少是领头人之一。</p>
唐顺之下船，在海边转了几日，随即回京。</p>
户部，吕嵩的值房中。</p>
“我听闻吕尚书有革新儒家，革新儒学之意？”唐顺之问道。</p>
吕嵩点头，“当下诸事繁杂，腾不出手。”</p>
若是有这位辅佐，把握更大……吕嵩目光殷切的看着唐顺之。“荆川先生此次回京，可还会去游历各处？”</p>
“大概会停留些时日。”唐顺之笑道：“兴许数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