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到了晚年的太祖高皇帝。</p>
“陛下可还记得,长威伯早些时候多次劝陛下停了丹药。”</p>
“嗯?”嘉靖帝一怔,“丹药?”</p>
“是。”黄锦说:“长威伯说丹药百害而无一利,什么重金属中毒。”</p>
嘉靖帝眼中猛地迸发出了怒火,“那是道家丹药,玄妙无比,小子也敢……”</p>
咦!</p>
嘉靖帝的怒火突然散去。</p>
“那瓜娃子……帝王怕死,故而求长生。一旦求而不得,整个人便会疯魔。要么寻到口子发泄出去……秦皇汉武便是如此。早年英明神武,晚年昏聩。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谁能不惧?朕……亦惧之!”</p>
“他这是担心朕走了前人老路,因求而不得而疯狂吗?”嘉靖帝突然大笑,“哈哈哈哈!”</p>
黄锦担心的看着道爷,“陛下,其实……长威伯对陛下的关切,奴婢在侧观之,堪称真情实意。”</p>
笑声止,嘉靖帝眯着眼,“若说这个天下谁最希望朕能长命百岁,大概就是庆之。他对朕……”</p>
“像是对亲人,从不是对帝王。”黄锦见道爷情绪缓和,笑道:“奴婢从未见谁与陛下相处时这般放松过。浑身松弛,乃至于腰都有些塌,看着……就像是孩子面对亲近的长辈时,那等无拘无束的味儿。”</p>
“是孤独。”道爷叹息一声,“朕是被逼无奈成了孤家寡人,在西苑中画地为牢。他身为墨家巨子,在这个儒家主宰的大明,同样孤独。”</p>
这对表兄弟是在互相取暖……黄锦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p>
“朕不惧死,死则死耳。”嘉靖帝淡淡的道:“那瓜娃子,却小觑了朕。”</p>
……</p>
历史上道爷是怕死的,为此各种法事不断,各种祭祀不断,靡费不小。</p>
蒋庆之的到来,让朝中局势,天下大势渐渐变化,君臣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环境改变了,道爷也改变了不少。</p>
比如说法事少了许多,永寿宫中的香火味儿更多被烟火气替代。</p>
“我不敢赌。”</p>
朱希忠的值房里,蒋庆之坦然道:“权力的甘美我尝到了,那些在普通人眼中宛若神灵的官员,面对我时毕恭毕敬。我一句话,乃至于一个眼神便能让他们各种猜测,各种惶然……</p>
这是神灵的味儿。老哥,手握权力的人,越到后面就越是不舍。”</p>
“所以你就遮遮掩掩的,掏东西也是抠抠索索的。”朱希忠叹道:“其实你错了。”</p>
“哦!”</p>
“人的本性难移。”</p>
“这一点,我认。”</p>
“陛下重情,对亲人,对身边人宽厚。即便是老了怕死,但在我看来,重情之人越老就越重情。”</p>
“孤独!”</p>
“着啊!看,哥哥我就说你不蠢啊!怎地今日就昏头了。”朱希忠摇头,“你这几年看似和陛下,和我亲密无间,实则却带着戒备心。别摇头,哥哥我看人从未出错。”</p>
蒋庆之是真的愕然,“我有戒心?”</p>
我用得着吗?</p>
蒋庆之觉得自己压根就没防备过老纨绔和道爷……这里指的是私人交情。</p>
“你有。”朱希忠说:“许多时候你自家没发现,遇到事儿,或是发现有什么不妥,你都是一脸讥讽,或是不屑一顾的模样,就像是……就像是神灵看着凡人犯蠢的模样。你可知那个摸样让人想痛殴你一顿?”</p>
“有吗?”</p>
“有!”</p>
“卧槽!”</p>
“你时常讥讽别人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了猪的黑,看不到自家也是乌漆嘛黑的。”朱希忠难得寻到嘲讽老弟的机会,火力全开,“你自家便是如此。”</p>
蒋庆之点着烟,吸了一口,呼出烟气。</p>
“慢慢想。”朱希忠起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陛下的聪明超乎我等的想象。我都看出来了,你说陛下会不知?不过是容忍你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