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宗去年才有了个儿子，取名为徐俌。</p>
这年头在孩子三五岁之前，谁都不敢打包票他能活到成年。</p>
徐承宗担心自己一旦倒下，幼子撑不起国公府。</p>
“到了地底下，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兄长？”</p>
“哎！”孙齐叹道：“国公还不知吗？陛下令长威伯总揽新政，便是看中了长威伯杀伐果决的性子。杀伐果决……便是要大刀阔斧。长威伯在军中威望颇高，他执掌新政，不会如前宋时王安石等人那等只能互相攻讦。”</p>
“他难道还敢在南方大动干戈？”徐承宗摇头。“那会彻底激怒那些人。一旦那些人觉着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此辈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p>
“比如说纵火。”孙齐笑了笑，“国公犹豫不决，那么在下便和国公打个赌。”</p>
“哦！赌什么？”徐承宗笑道：“你平日里云淡风轻，今日却滔滔不绝，兴致盎然，难得，说吧！我便与你赌一场。”</p>
孙齐说道：“在下赌京师来人是长威伯！”</p>
徐承宗想了想，“我便赌来人是陆炳，或是芮景贤。再不济便是某位重臣。绝不是蒋庆之。”</p>
在徐承宗看来，让蒋庆之南下会激化矛盾，进而动摇大明在南方的统治根基。嘉靖帝这般聪明的帝王，岂会拿江山冒险？</p>
“如此，若是在下输了，便从此不去秦淮河！”</p>
孙齐大才，才子大多喜欢流连欢场，这位也不例外。他乃魏国公倚重的幕僚，加之文采风流，颇受秦淮河名妓们的欢迎。</p>
“罢了，若是我输了，便把你一直觊觎的那方砚台送你！”徐承宗笑道。</p>
“君子一言！”</p>
“驷马难追！”</p>
二人相对一笑，宾主相得。</p>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国公，六部那边来人，松江知府陈连令人来禀告，说松江一地群情汹涌……若是京师来人，怕是会有不忍言之事。”</p>
“群情汹涌？”徐承宗蹙眉，“陈连这是在警告！”</p>
“他不只是警告，也是在推脱罪责。”孙齐冷笑，“惨剧之后，陈连带着人四处追索凶手，看似勤勉。可谁不知晓背后指使者必然是当地豪强？且那人必然是松江府有数的豪强。既然如此，他不去追查那些人，却四处奔走……这是在作态。”</p>
孙齐一番话便把凶手的来历范围给缩小了九成。</p>
徐承宗说：“陈连明哲保身不足为奇。不过松江府那些地头蛇在此时借他的口说出这番话，你以为是色厉内荏，还是有恃无恐？”</p>
色厉内荏，那么徐承宗的姿态便能严厉些。若是有恃无恐，魏国公府还是莫要去蹚浑水为好。</p>
东主什么都好，就是这份谨慎比之历代魏国公都多了几分，显得有些瞻前顾后，优柔寡断。</p>
孙齐说：“在下以为，二者皆有之！”</p>
“那么……”徐承宗下了决断，吩咐来人，“你回复来人，就说，此事当等京师来人后，再做决断。”</p>
咱不动，骑墙就是。</p>
孙齐蹙眉，叫住了来人，说：“国公，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若是蒋庆之南下，得知国公的态度，他乃是果决之人，弄不好便会让国公没脸。”</p>
徐承宗笑了笑，“他乃朱希忠的兄弟，我与朱希忠有些交情……”</p>
“国公，蒋庆之此人眼里不揉沙子，别说是朱希忠，就算是陛下……听闻他曾多次顶撞陛下。此事在下以为当表态！严厉些！”</p>
“暂且搁下！”徐承宗决绝，对来人说，“就这么回复。”</p>
“是。”来人告退。</p>
“国公！”</p>
有人来了，“国公，京师有快马送来书信。”</p>
“哪的？”</p>
“成国公。”</p>
“朱希忠？书信给我。”</p>
徐承宗接过书信，打开。</p>
只是看了一眼，便面色剧变，“把人追回来！”</p>
有仆役追了出去，孙齐问：“成国公说了什么？”</p>
徐承宗抬头看着他，“那方砚台，是你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