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站在外面好似在发楞，突然笑道：“徐阶竟然唾面自干？”</p>
他回到了值房，严嵩刚打盹醒来，严世蕃赶紧给他弄了一杯热茶，说：“让您少吃些豆腐不听，吃便吃吧！昨日吃剩下的也舍不得丢，还说什么浪费食物会被天打雷劈。这雷没劈了浪费食物的我，倒是让您拉了一宿。”</p>
严嵩揉揉老眼，眼袋越发大了，“老夫不知怎地，越发不忍舍弃食物，看着别人浪费食物也颇为不满。哎！这人老了老了，竟然……”</p>
“这是我让御医弄的药茶，可以和胃，赶紧喝。”严世蕃捧着茶杯，觉得温度刚好可以入口，这才递给老父。</p>
严嵩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食物珍贵。”</p>
“是，珍贵。”严世蕃坐在他的对面，拿起一份奏疏，“可再珍贵也没身子骨珍贵不是？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p>
“老夫看着那些剩菜剩饭，心中就会有一种想吃完的念头。若非顾忌不克化，定然会如此，”</p>
严世蕃听着不像，晚些悄然出去，令人去请了昨日给严嵩诊治的御医来，说了情况。</p>
“见着有剩菜剩饭便想吃光？”御医抚须，“这倒是有些消渴之症的意思。”</p>
“消渴？”严世蕃不解，“什么病？”</p>
“消渴……也就是三消。”御医一番卖弄，见严世蕃面色不善，赶紧简略说了，“就是多食多饮多尿。”</p>
御医见严世蕃在思索，便说：“可问问元辅的身边人。”</p>
严世蕃摇头，“家父更衣次数不算多，至于多饮，冬日倒是多饮了些，不过如今却和往常一样。就是……”</p>
严世蕃有些纠结，“家父如今茹素，这食量颇大。可有碍？”</p>
“不曾多尿多饮？那就好办了。”御医有了把握，说：“茹素少了油水，对了，元辅是锅边素，还是蛋奶素？”</p>
“还有这说法？”</p>
“有的。”御医说：“锅边素，顾名思义，便是与荤腥一起做的素菜。蛋奶素是不忌蛋奶。说实话，小阁老，元辅年岁大了，茹素虽好，可终究没油水不是。这人饭食中没了油水，难免就会饿的快……不信小阁老可去看看那些方外人的食量。”</p>
“家父是纯素。多谢了。”严世蕃点头，站在那里思忖了一番，回头叫人来交代，“此后给我爹的饭菜里加些荤油”</p>
“小阁老！”</p>
一个小吏急匆匆过来，“南边有信使进了西苑。”</p>
“谁的信使？”严世蕃问道。</p>
“咱们的人传来消息，是长威伯的信使。”</p>
“没走通政使司？”严世蕃眯着眼，转身进了值房。</p>
严嵩喝着茶水，在闭目养神。</p>
“爹，蒋庆之的信使来了，进了西苑。”</p>
严嵩沉声道：“没走文华那里吗？”</p>
“是。”</p>
赵文华执掌通政使司，外面有奏疏就瞒不过严嵩父子。</p>
而宫中有什么吩咐，同样也瞒不过他们。</p>
所以赵文华虽时常因小利或是个人恩怨犯蠢，严嵩依旧护着他。</p>
“是密奏！”严嵩说：“安心，等陛下吩咐。”</p>
“咱们的人也该来了。”严世蕃说。</p>
“蒋庆之的人走的是驿站，一路换马不换人，自然比咱们的要快些。”</p>
严党在松江府观风色的人也走驿站，不过并无急报的资质，所以要慢一拍。</p>
没多久，便有内侍来了。</p>
“元辅，陛下召见。”</p>
严嵩扶着桌子起身，突然松开手，身体一个踉跄。</p>
严世蕃正好出现在他的身侧，用力扶住了他，对内侍笑道：“家父昨日腹泻一宿，有些乏力。”</p>
若是严嵩露出老迈不堪用的疲态，道爷会不会换人？</p>
严嵩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松开手，差点扑街。</p>
内侍笑吟吟的道：“陛下先前还说，元辅勤勉。”</p>
老严，你腹泻的事儿，包括你吃冷豆腐的事儿朕都知晓。</p>
严嵩恭谨的道：“怎敢劳动陛下过问此事，臣的罪过。”</p>
君臣之间借着此事完成了一次主人敲打忠犬的戏码。</p>
这种戏码隔一阵子便会来一次。</p>
道爷用此举来提示严嵩：别忘了自己的身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