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初夏早晚凉快，夜间行路，只闻两侧虫鸣，偶有夜风吹过，令人心旷神怡。</p>
到了军营，十余将领正在等候。</p>
“见过伯爷！”众人行礼。</p>
蒋庆之点头，“本想明日再来，没想到你等却主动相迎。”</p>
王田和杨跃交换了个眼色。</p>
果然如此。</p>
蒋庆之前几日刚清洗了松江府地方卫所，十余将领被拿下。京师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加上兵部的人齐聚松江府，三堂会审。</p>
蒋庆之临走前撂下一句话：一查到底，绝不姑息！</p>
随即，蒋庆之要清洗南方卫所的消息不胫而走。</p>
蒋庆之随行的人马太多，王田等人准备的住所不够。</p>
“扎营！”蒋庆之指着军营外面。</p>
杨跃眼中有焦虑之色，但随即消散。</p>
蒋庆之说：“本伯疲了，你等各自安歇吧！”</p>
“是。”</p>
王田笑了笑，“对了，咱们边上有座小山，据闻当年孙权曾在山上赋诗一首。”</p>
“哦！”蒋庆之不置可否，“可有古迹？”</p>
来了……王田说：“有孙权的题字。”</p>
“老徐。”</p>
“伯爷。”</p>
“明日咱们上去看看。你这位越中十子鉴定一番，看看是否孙权的手笔。”蒋庆之笑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啊！”</p>
“好说。”徐渭笑吟吟的，“不过，这附近竟有孙权的题字，我倒是未曾听闻过。”</p>
他是南方人，年轻时也喜去寻找前人遗迹。有一阵子徐渭的书法陷入了瓶颈期，这厮便满世界寻找前人书法真迹。可他穷啊！找到也买不起，便去各处寻找故人题字的遗迹。</p>
杨跃笑道：“这地儿偏僻，当年孙权领军来此，很是踌躇满志，随后就兵败……”</p>
“哦！那倒是要去看看。”徐渭有些心动了。</p>
随后众将告退。</p>
蒋庆之站在屋外，看着这些人消失在夜色中。</p>
“伯爷，地方将领很是殷勤呐！”徐渭笑了笑，“可见都怕了。”</p>
“我在松江府杀了一批人，也杀掉了南方那些人的侥幸心。有人说殊为不智，可却不知……乱世须重典！”</p>
陈铮刚想去歇息，听到这番话，不禁摇头。进了自己的房间后，他叹道：“杀伐果断不是坏事，可把整个天下当做是自己的对手，那是螳臂当车，智者不为。新政新政……将去向何方！”</p>
本来倦意十足的陈铮再无睡意，他想寻蜡烛，却发现只有油灯。</p>
老眼昏花的几次点不燃油灯，陈铮苦笑，“老了老了，何苦。”</p>
点燃油灯后，陈铮开始写信。</p>
信是写给嘉靖帝的。</p>
信中陈铮说了此行的见闻，对蒋庆之在松江府的所作所为赞不绝口，最后提到了自己的看法。</p>
——臣以为，万事皆过犹不及。一味杀戮，一味压制看似痛快，可物极必反。</p>
陈铮抬头，“老夫自诩不循规蹈矩，可与这位长威伯比起来，却差远了。”</p>
蒋庆之倒下就睡，王田等人却睡不着。</p>
“都准备好了吗？”王田问。</p>
他的卧室内此刻聚拢了十余将领，房间不大，十余人没地儿坐，挤在一起味儿很是浓郁。</p>
杨跃点头，“那山中有个藏兵洞，唐末天下混乱时，地方藩镇曾在此藏兵，伏击敌军大将得手。”</p>
“数百年后，没想到我等却要在此伏击蒋庆之。”王田抹了一把脸，“明日凌晨我军出发操练，避开嫌疑。不过，蒋贼毕竟是陛下近臣，若是身死在此，我等难逃迁怒。”</p>
“千户，总比死了好吧！”杨跃说：“咱们干的事儿，死十次都有余。再有，有人说了，只要咱们能成事，事后就算是流放发配，也能保证咱们和太爷般的享受。”</p>
一个百户欢喜的道：“是了，咱们军中不是有两个充军的重犯，有人给了好处，每日吃香喝辣，不用操练，不用劳役，想要女人有女人，想出去喝酒作乐就出去……这哪是充军，分明就是享受呢！”</p>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笑容在烛光中显得格外的欢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