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家就都有了能下台的台阶，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三个年轻人很快都跟着穆迪上楼去了。</p>
和杨耀华见面被安排在二楼的小会客室。楼梯的转弯处有一株足有两米高，叶大如盆、油绿乌亮的植物。</p>
这东西在这个年头还很新鲜，陈力泉从未见过，忍不住看了又看，还伸手摸了一把。</p>
洪衍武觉得好笑，就告诉他，“这是龟背竹。热带雨林里生长的植物。”</p>
没想到穆迪一耳朵听见，也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了洪衍武一眼。还问他，“你去过南方？”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有这般见识。</p>
看她的意思本来还想细问，但有点不合时宜的是，这时韩山已经打开了小客厅的门，很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p>
这个话题也就没法再继续了。他们所有人一起进入到小客厅里。</p>
虽是冬日，穿着一件蓝色对襟丝棉袄的杨耀华，却坐的是把藤椅。</p>
此时的他，和病床上的他已经大不相同了。头发白多黑少，但透着精神。身体虽然还虚弱，目光却不再迟缓。显然，身子骨已经大好了。</p>
在这位老将军面前，洪衍武和陈力泉的态度必然是份外敬重的。</p>
但他们却不再感到拘谨。因为他们渐渐发现，杨耀华可和他们想象中大不一样。没有那么威严，也没有那么沉闷。与穆迪恰才的冷淡相比，这位老将军本人待客就要热情多了。</p>
老爷子是湖南口音，说话就跟伟大领袖一个味儿。所以跟他们闲聊起家常来，就跟电影《开国大典》里的古月扮演的人物似的，显得很亲切。</p>
他还专找他们懂得的话题谈，谈京城的风物和习俗、询问百姓的民生状态，其中他尤其喜欢聊他们的日常生活。</p>
再加上无论穆迪还是韩山，是完全以杨耀华为轴心的。什么都依从他，顺着他。见他对洪衍武和陈力泉这般好，招待上也就特别厚待，给他们拿最好的烟，上最好的茶。</p>
这么着，香茶弥漫，满室盈香。客心安然，谈性愈浓。</p>
不经意间，由这些琐事一样的话题，渐渐就绕到洪衍武、陈力泉和杨卫帆的关系上了。奇怪的是，这次这俩小子竟然把他们自己的情况更加详细地描述了一遍。</p>
过后洪衍武都觉着纳闷儿了，别看杨耀华想知道的问题一点不比穆迪少，却根本无法让他们产生丁点的反感。甚至还颇有主动倾诉的欲望。</p>
还别说陈力泉这次都是自己主动“交代”的个人情况，连他自己都秃噜嘴了。把他们打了师长儿子的事儿也说了出来。这嘴也忒没把门的了。</p>
这么细一琢磨，洪衍武就不得不为之叹服了，真正顶级的政治动物确实不一般啊。</p>
是，绝对谈不上什么“王八之气”。</p>
但工作经历，戎马生涯，加上长期身居高位的视角，禀赋，品行，爱好，趣味等诸多因素却在这样的人身上，融合而成一种独特的魅力。</p>
这使其无论有什么样的文化基础，都能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了一个有感染力，有引导力，能掌握全局的人。</p>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反正至少他肯定，这老爷子要是再逮着三民党俘虏，能像这么聊上一场，十有八九能当场策反成功。</p>
难怪建国之后，一直是当政委呢。</p>
不过这次谈话，也不光洪衍武和陈力泉被忽悠了。反过来，洪衍武拍杨耀华的马屁也很到位。</p>
因为别忘了，凤凰卫视的纪录片可是把杨耀华生平最光彩的一面都给总结出来了。</p>
洪衍武哪怕记得七七八八，那聊起这些来也都是杨耀华平生的得意处，可算是正应了“投其所好，骚在痒处”这句话了。而且不得不说，他问得问题都很关键，好多情况就连韩山、穆迪、和杨卫帆都不知道。</p>
于是这么一讨教。竟然把杨耀华的谈性也给激发出来了。后半场，几乎就是这个老将军的口述回忆录。</p>
要不是保姆提醒到了服药时间了。弄不好得一直聊到吃饭时间去呢。</p>
这一下，别说穆迪真有点惊讶了，就连韩山望着洪衍武都有点佩服莫名的意思了。</p>
估摸着他还以为洪衍武提前做过功课呢。可他就忘了一条，他这个贴身秘书都不知道的事儿，洪衍武又去哪儿查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