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皇冠车没去小洋楼，而是直奔了洪家老宅正门。</p>
因为据洪衍武说，洪家的全家老少都在老宅布置供品呢。</p>
倘若要去了小洋楼，免不得又要客气老半天，弄不好就误了祀祖的好时辰。</p>
还是办完了正事，大家再寒暄不晚。</p>
到时候也好踏踏实实的坐在一起说话。</p>
这话确实是正理，洪衍亢听了别无异议。</p>
于是二十分钟之后，他便再次来到了自家祖宅门前。</p>
而这次，洪家大门敞开，他显然不会重蹈到得家门前却无法入内的尴尬境地了。</p>
有意思倒是，他们这一下车。</p>
皇冠车的气派和洪衍亢的装扮，难免又招来了附近行人和对面邻居们的围观。</p>
只听人们窃窃私语声，居然把洪家的事儿传得更邪性了。</p>
“这帮人哪儿的？看那个白礼帽，真有派啊，不是小日本吧？”</p>
“不，不像，日本人个儿矮，我看像菲律宾的南洋大亨，可他怎么没有文明棍儿呢……”</p>
“哎，这家人不是大官儿吗？怎么还有海外关系啊？”</p>
“切，瞧你这话说的，人家能住这样的房，什么没有……”</p>
而且这次最绝的是，居然已经没人再认得洪衍亢，正是前不久来敲门的人了。</p>
不过洪衍亢可顾不得这个，他的心里满是进入家门急切。</p>
甚至已经有点捺不住性子，难以再等待洪衍武和陈力泉跟上了，打头第一个抢进了院门。</p>
家就是家，这实实在在，绝不是虚的。</p>
才一脚踏进老宅院门，一股散发着木材和潮气相混合的气味儿，就迎面向他扑来。</p>
这味儿他太熟悉了，这味儿吹在他的脸上，就像在太阳穴上抹了老虎油，让他精气神儿全都活跃起来。</p>
他要的就是这个，这么多年，盼的就是这味儿。</p>
而刚走过阴影，迎面而来的砖雕影壁墙，更是牵动了他的肺腑中的感情。</p>
这可是十几年来，他不知多少回梦到的地方。</p>
他万分欣慰抚摸了几下影壁墙，欣喜这面墙保存的完好无损，感到这就像一个真正忠诚的朋友一样，一直伫立在这里等他回来。</p>
而当他大踏步地走到了垂花门，也就看到了侯在四扇绿门前的李福。</p>
但尽管这回迎接他的是真正的故人，他却几乎差点就认不出了。</p>
三十年过去，“衍美楼”当年最机敏、最灵活的堂头儿，早已今非昔比。</p>
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和一脸褶皱，已经道尽人生的沧桑。</p>
倒是迈进二门之后，洪衍亢惊喜的发现，洪家专用来待客的外院，竟然比他小时候印象里还要漂亮几分、气派不少。</p>
梁栋、斗拱、檐角、门窗、仿柱，华美非凡，处处精致，就像新盖好的宅邸似的。</p>
一点没他想象中坍塌了半度墙，房上屋下蒿草遍地的落魄景象。</p>
而从李福的话里，洪衍亢得知这竟是洪衍武一人之功。</p>
大为吃惊之余，他不禁对这个弟弟愈加刮目相看。</p>
作为长房唯一能操持实务的人，他心里当然非常明白。</p>
能把老宅修缮的这样的好，绝不是手里有钱就能办好的事儿。</p>
这里面有太多需要操心的地方了，真是个既耗精力又容易遭怨的大工程。</p>
要让他来办，他都没把握能办成眼前这个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