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筒子楼什么都糟，唯独传音效果拔群，楼上的交谈声随着她们安静下来，变得愈发明晰。</p>
……</p>
“林女士，你一定得再考虑一下，帮我这个忙。”</p>
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中年男性。</p>
“那孩子是难得的好料子，这么久以来的成绩也有目共睹，未来一定会成为界内最拔尖的人才，学费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帮他解决，你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那么块金子被埋没掉啊。”</p>
接着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p>
“张老师，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跟他谈过很多遍，也劝了他很久，他就是不愿意回去，我也没办法。”</p>
女人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p>
“阿朝他从小就不听我话，大前天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这还着急着他人在哪呢，我又该怎么办才好……”</p>
……</p>
杨澜和陆日晞面面相觑，同时确认了彼此内心中的猜想。</p>
陆日晞当即抬步继续前进，杨澜制住了挣扎着想要离开的陆朝，生拖硬拽地把他一同拉往了楼上。</p>
当陆日晞出现时，发出交谈声的两人停下了话语。</p>
而当杨澜押着陆朝出现时，站在门口的中年女性捂住了嘴，眼里开始酝酿起风暴。</p>
见无处可逃，少年总算是放弃了挣扎，安分下来，站在楼梯口处垂下了头。</p>
“姨。”他轻声唤道。</p>
被陆朝唤作“姨”的中年女人径直向她们走来。</p>
她看上去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身材干瘪，脑袋很小，年轻的时候也许还是个美人，但操劳在那张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深凹的双颊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具木乃伊，只剩下闪烁着泪光的双眼给这具活尸一丝生气。</p>
陆日晞和杨澜适时地给对方让了道。</p>
女人走到陆朝面前，终于无法压抑内心的情绪，扬起手往陆朝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所有的怒火和担忧歇斯底里地如同降雨一样落下。</p>
“你这几天又跑哪去了！”女人嘶吼道。</p>
陆朝的脸被打偏到了一侧，却也不躲，只是重复道：“抱歉……”</p>
“你要是出什么事！”她又吼了一句，但是吼到了一半，雷阵雨般的怒火却已经随着先前的那一掌迅速消退了，剩下的只有心悸，声音也变成了细微的啜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姐姐交代……”</p>
她捂着脸站在少年面前，竟然开始低声哭泣起来。</p>
***</p>
当一个空间太过逼仄时，任凭其主人再怎么打扫收拾，也只会看上去一片凌乱。</p>
比起人住的居室，杨澜更偏向把这个房间当作监狱：同款的生锈铁栅栏，同款的铁板床，同款的霉臭味。</p>
其实连监狱都不如，这里甚至没有一块落脚的的地方，除了铁板床和老旧的家具外，一侧还有一个露着内芯和弹簧的床垫，就像是给宠物的睡垫。</p>
窗户被一个巨大的衣柜挡住了半边，有限的阳光透着已经发白的窗帘落入室内，在发霉的床垫上落下了黄色的光圈。</p>
仿佛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才会出现的场景。</p>
这样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塞下五个人实在是太过勉强，无法忍耐那股阴冷潮湿之气的杨澜便站在了门外，没有进去。</p>
更何况准确来说是六个人。</p>
唯一的床上坐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已经不是幼儿的年纪了，却流着口水，痴痴地盯着天花板，见家里来人了，也只是反射性地扫了他们一眼，傻笑了几声。</p>
杨澜看见男孩时皱了皱眉，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几个相关病症的单词。又摇摇头，不再多想，反正这一切跟她毫无关系。</p>
男孩的身边摆着一碗已经凉透的米粥，显然原先喂养他的人喂到了一半就被什么事情打断了。陆朝看见后，便坐到了他旁边，拿起了碗，一小勺一小勺地往男孩的嘴里送着粥，权当家里来的外人不存在。</p>
“我是陆朝的小姨，林曼霜。”林曼霜总算是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才想起来向陌生的来客道谢，她握住了陆日晞的手，不停地点头哈腰道，“谢谢您将他送回来，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