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黑暗中盯了一阵，缇欧好像还觉得玲的被子没盖好怕她着凉似地。可抬起手后她又担心女孩睡得还不够熟，万一自己动作太大把她吵醒。</p>
最终缇欧还是收回了手，就这么发呆一样坐在床边盯着玲，如名贵纯血猫般的金色双瞳一动不动。也不知坐了有多久，二三十分钟前，躺在床上的女孩的呼吸就已经均匀而和缓。确定玲睡得很熟很香，不会轻易被吵醒后，缇欧这才站起身，往挂着六块显示器的那面墙走去，好像打算用电脑上网查点什么资料似地。</p>
然而……</p>
“可以说话了，但请小声一点，不要吵醒她。”</p>
如果这会儿房间里还有客人在，那客人百分之八十会被缇欧那神经兮兮的举止吓得开动脑筋找理由尽快告退。毕竟在一个堪称绝对密室的房间里，仅存的两人其中之一已经被她哄睡着了的情况下，突然对着只有三台偌大电脑主机之外就是墙壁的地方开口……尤其房间里还刚刚关了灯一片漆黑，正常人能想到的之一就是这名少女的精神有些问题，其二则是这房间里有自己看不见的不正常‘生命’、诸如幽灵又或鬼魂一类。</p>
总之那两种状况无论哪一种，都几乎能把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吓得屁滚尿流夺路狂奔，可他们又不想想，就缇欧那身打扮与外形，既然确定了并非哪部动画或游戏的狂热爱好者在家躲起来玩角色扮演，凭什么还拿一般情况下的常识推测她的行为？</p>
“抱歉。”</p>
果然就跟存在着肉眼凡胎不可视的幽魂一般，一个低沉的嗓音没让淑女付出多余的时间等待，立即给予了回应并且带着诚挚的歉意。</p>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虽然阿尔推测出了大概，但没想到她真的累成那样。”</p>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最靠外的那台电脑主机后头闪出来，那个位置对于房间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属于死角，也不知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躲在那……大概是玲睡着了以后吧，毕竟好歹也是结社的执行者之一，而且还是主要负责歼灭作战任务的。总是玲再累，小小一个房间里多了个大活人，要让她察觉不到非得有点特殊手段不可，这男人……换他妻子前来还差不多。</p>
“我之前就说过了，玲她过于自信了。又因为小小年纪就掌握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掌握不了的能力与知识，她一直以来习惯了无数比自己年纪大几倍而且还是专家的人的惊诧，这样让她养成了看不起大人的习惯。虽说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容易有这样的倾向，但玲的表现却实在太过了一些。”</p>
密室一般的房间里来了不速之客，缇欧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还很自然地跟与那位客人交谈了起来。更别提这位客人按理说大约还是她们的敌人，能从阿尔那得到消息并有办法不知不觉进入这个房间的人，除了陪玲玩了一早上萝莉屠恶龙游戏的伟大人民教师莱维外，还能有谁？</p>
“我也感觉出来了，一直以为她身边缺个言传身教的长辈才会这样，可今天见到你……啊，抱歉，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p>
“我们还是出去聊吧，在这里我怕把她吵醒。玲平时睡眠一直很浅，一般稍微有点声音就会被她察觉。简直就像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开始新一轮亡命天涯的弱小动物。”</p>
缇欧的语气尽管平淡，却不像有希那样机械且缺乏情感波动。她只是跟伊芙一样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较深罢了，稍微细心一点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而且与伊芙不同的地方在于，缇欧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感，她只是习惯了以平淡的心态度过每一天。</p>
“那……咱们怎么出去？”</p>
男人问了个听起来很傻的问题，但他其实也有点好奇。好奇这两个女孩子住在一个密封舱一样的房间里，而且还深处地底，她们平常究竟要怎么出入。用魔法传送？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思妙想的方式。毕竟在这两个女孩出现之前，学园都市这片土地上早就已经存在如同密室般的建筑物，且还是一栋参天大楼。据莱维所指，出入那栋楼的唯一方式就是由几位拥有空间移动能力的能力者带领。莱维在学园都市熟悉的空间移动能力者仅仅两位，而被派到二中去加入sos团，此刻大概正被春日拽着在麻帆良疯跑的结标淡希，恰好是那栋没有门窗的大楼的领路人之一。</p>
“用你的能力带我出去吧。”</p>
还等着见识一下与过去所见过那些不同的传送魔法，莱维却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少女的这一句话。如果说潜入这房间后最令他惊讶的是这名少女没有把同伴叫起来一起对付自己反而主动攀谈，那么第二惊讶的就数听到少女的这个要求了。</p>
“让我带你出去？”</p>
莱维一没有年纪大到耳朵背听不清人家的话，二没有患上诸如阿尔茨海默病那类影响思维与认知的疾病。他之所以不得不重复一遍，只能怪少女的要求过于突兀以至于他有点难以置信。</p>
很容易理解不是吗？严格而言大概处于敌对的状态，对方居然主动要求自己接近并接触她的身体而且还希望对她使用自己的能力！面对敌人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不是相当于将自己的处置权交给了对方？</p>
玲肯定知道且十分了解自己的能力，换言之这名少女不可能不清楚莱维的瞬移需要接触物体才能一并带走。事实上少女提出这个要求，就表明她已经共享了玲所知道的一切情报。</p>
我长得有这么像个好人么？莱维自嘲地揉揉鼻子，自从得到辉夜‘教授’以后，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貌似还没收过几张好人卡，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偏偏就碰上了。太巧了不是么？无怪乎她能跟那个怪怪的小女孩同住一室融洽无间，果然也不是个普通人啊。</p>
“你确定？”</p>
问完这句，莱维在漆黑中看到了少女斜着眼睛不耐烦的表情，那模样与其说是抱怨，更像女孩子在亲密的人面前撒娇。莱维压下心中的疑惑，小心地走到少女身边，试探性地把手伸出去搭在她的肩膀上——自从发现这名少女跟玲住在一块儿，莱维就认定不能以常理看待她。小小年纪的玲演技就那么好，谁敢保证不是传承自她的这位大姐姐？莱维可不希望看到自己贸然伸出去的手被无名的火焰一类给吞掉。</p>
幸好，任何幻灯片般在眼前闪过的异状都并未发生。莱维左手搭上少女肩头时，明显觉察出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颤，那一瞬间莱维差点还以为是什么攻击招式发动的先兆呢。</p>
结果自然什么也没发生，莱维也为自己没有像个惊弓之鸟般傻乎乎跳开感到庆幸，真做了的话那样看着该多蠢？他有种预感，当自己那么做了以后，少女会露出怎样的表情。</p>
“走吧，先直接到上面的街上，请注意避开感化院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如果被拍到会稍微有点麻烦。”</p>
少女好像对自己已经被‘敌人’控制住的状况毫无所觉，还很详细地指出方便进出这个小房间的路线，就跟对许久不见的亲人介绍如何方便达到自己的新房子一样。</p>
“好的，我会小心。”</p>
莱维决定先不想那么多，房间里还有个睡着的孩子，万一吵醒了终归不好，一切还是等出去再说。他稍微紧了一下触在少女消瘦香肩上的手，闭上眼仔细对出去的路线进行了一番感知。这次可带着别人呢，万一没弄好方位卡在地底或墙里，那不光是没面子那么简单。</p>
好在两个女孩住的地方离地面还不算太深，如果她们挖地洞的本事有阿尔一半，莱维都甭想从这儿出去，百分百得把自己传到土里吃泥。</p>
缇欧所说的感化院门口的监控摄像头，莱维也知道大概能覆盖的范围有多少。要不为什么现在外头还能风平浪静无声无息？他潜进来之前，也是在外头仔细观察过地形环境的。</p>
莱维带着少女很顺利地瞬移到一个处于感化院监控死角的拐角。这也多亏他的能力自圣杯战争后就莫名其妙地缓慢增长，这一点别说莱维，就连发现后深入研究过一番的依文也找不到解释。要知道过去那么多年来，无论怎么努力锻炼，莱维的能力都好像定格了似地毫无寸进，甭说像少年漫画主角那样三天两头就来个逆天的突破。就连恢复到已经消失在莱维记忆里、那段与纳吉、阿尔他们并肩作战的水平都办不到。</p>
若非魔法世界对此有着详细的记述，而用魔法也能做到类似摄影回放的事情，莱维自己恐怕都不相信他居然还能跟那个绝对可以被称为怪物的「thousand－master」一同并肩。要知道几年之前，莱维可是连重伤未完全痊愈的阿尔都比不过啊！</p>
“这地方可不怎么适合约会。”</p>
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莱维故作幽默地调侃了一句。不过他说的倒是实情，学园都市跟麻帆良可以说是完全两个类型，校园环境的差别大致上就跟‘科学’与‘魔法’这两个词字面上所表述的那样。如果说麻帆良是优美的花园城市，学园都市大概有一部分能算国际性大都会，而剩下的一半则基本跟工业型城市的厂房区仿佛，只是没有外界的大多数工业区那般污水横流罢了。除此之外，冷冰冰的工厂与静悄悄的小窄巷子都如出一辙。</p>
莱维跟缇欧此刻就走在一条学园都市随处可见的狭窄巷子里。两旁是高耸的工厂，密闭的只有几扇通风窗，根本不虞里头的人探头出来看到这小巷里的情况——前提还得是两旁的工厂里的确有人。</p>
能成为整个学园都市地价最低廉的地方，自然是因为第十学区所矗立的那些工厂与别不同。类似核能跟细菌研究这样的项目，外界大多由穿着厚厚防护服如同在太空舱里一般的研究人员冒着危险战战兢兢地进行。而在学园都市内，得益于科技水平的高度发达，除了少数特殊领域外，那些对人体潜在危险的研究项目早就大多交由各种特定功能的机器人主理。</p>
研究人员的工作从在灯光惨白的实验室里摆弄试管烧杯，变成坐在宽敞舒适的办公室里，透过显示器观察机器人的试验过程，并记录下各种传达过来的数据加以分析修正。</p>
这样的工厂研究所自然用不着常驻多少人，莱维甚至能听见里头只有机器运转时齿轮与轴承等摩擦发出的声音。至少右侧那家较小的研究所里，他感觉不到人类呼吸心跳的动静。</p>